飘天文学 > 征西记 >第52章 谈妥
    从父亲的办公室出来,想到家里到处都是外人,郑征西走去她的画室。画室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地方,每当遇到烦心事,她喜欢独自呆在画室里。

    天色已暗,后花园的四角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几棵光秃秃的树的枝叉融进暗灰的天空。

    推开画室的门,一股熟悉的淡淡草药香扑面而来。她把所有的灯打开,又学西方人在角角落落点上带香熏精油的蜡烛。一时间,画室里灯火通明,衬得外面愈发的黑了。

    当方承越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像一道剪影。郑征西猛一抬头,看见那道剪影。

    “我可以进来吗?”方承越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进来!”

    已经知道他是以什么身份站在她的面前,郑征西没想好如何开口。嫁人还不是她的人生目标和追求,她不想一脱离父母的管控,立马又套上另一个枷锁。童话故事里王子公主幸福的生活……看看她的父母,就知道多么与现实不符合。

    方承越先说话了:“谈小姐来,把林妈晒的菜干带给你了吗?”

    菜干?郑征西想起来那上面的画和字迹,都是方承越的手笔,她几乎忘了这事儿。

    “哦!画眉!”郑征西似乎想到什么,有些不满的低声嚷道,“那只鸟是你派过来的?”一开始画眉来,就带来了他的消息——他明知她的话多,还托她带东西。明天见到她,还不知道被她怎么打趣。

    方承越面不改色道:“那是田秋实的鸟!”

    他第一次走进这个画室。总觉得画室是私人的地盘,他并没有擅自闯入过。向四周看了看,仿佛进了一间染铺,各种颜色铺成在画布上,除了几幅大型的画像,她似乎最喜欢画色彩绚丽的抽像画,笔触大胆,充满活力——真是画如其人!

    心思光明磊落,郑征西不想藏着掖着,她实话实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即使我同意订婚,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结了婚还可以离婚,订个婚再毁婚约算什么!

    方承越丝毫不感到意外,“我知道,你有别的打算!”

    郑征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微微低下头把情绪调整好,不露声色的抬头望着他,“你知道什么?”

    “你不想搬去同你的母亲和继父同住,但你似乎没有选择。你希望她明年5月去天津卫,所以你假装同意,这样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可是这样?”

    心事被揭穿,郑征西有些懊恼,“什么叫为所欲为?”

    方承越的从容不迫映衬着郑征西的局促不安。

    “比如说你在悬赏给愿意提供山淼失联线索的人,还在找一个叫尼娜的白俄姑娘。”

    郑征西一怔,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双目炯炯地盯着郑征西清丽的面容看了很久,方承越才缓缓说道,“西西可有想过,婚约于你,有益无害!”

    “何以见得?”

    “婚约会让你独立——你想要的独立!”

    “哦?这个说法好新鲜。”

    方承越却不解释,而是看着她,用充满磁性的声音提出请求:“西西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郑征西反问道:“我能帮你什么?”

    “我二姐承钰,今年28岁,刚刚离婚,她有一个两岁多的女儿叫若素,去年才知道她的听力有问题,我二姐想带素素来英国治疗。我们订婚后,她可以在伦敦陪你,一直陪你完成学业。西西觉得意下如何?”

    郑征西有些不乐意,“为什么要扔一个包袱给我?”潜意识里觉得他在往她身上撒一张网。

    方承越和颜悦色道:“我以为西西是个热心助人的姑娘。先不说我们的文定之约,我千辛万苦的帮你把你好朋友的哥哥从土匪窝里捞出来,于情于理,难道我不该向你讨还人情吗?”

    没见过这么斤斤计较的男人。看着方承越亮晶晶的深邃黑眸,郑征西心头一滞,找不出话反驳。

    方承越的要求并不过份,被他一说更是合情合理,郑征西没有反对的理由,她点头答应他。

    郑征西在事后才意识到,关于这桩婚约,他在不经意间已经和她谈妥了。他似乎并没有把她所说的“订婚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放在心上。

    且说那于家兄弟的伦敦之行相当的走背运。

    先是于学来伦敦后没几天就病趴在床上,熬了几天,眼看有所好转。想着年轻,挺一挺就过去了,哪曾想一周之后,他水土不服开始拉肚子,这就要命了。老古言说好汉也怕三泡稀,一个病后初愈的人更是经不起此番折腾,昨天夜里竟然去了。

    近来海外公职人员及其家属时有染疾的消息传来,徐仁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作为驻英公使代表,他自然是责无旁贷的出面料理丧事,想推也推不掉。

    丧礼是在社区一个小教堂里举办的。于赫是少数信奉基督教的军阀之一,他出兵作战一定要带上神父同行,相当的别具一格。于家军一边杀敌,一边忏悔。

    亲兄弟死在自己面前,于进也是大受刺激。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家哥哥纵横沙场,却死在病床上。

    参加丧礼的人除了神职人员,还有徐仁生为代表的几个公使、于进、鲁齐、金昆廷等。

    众人皆是一身黑色礼服、帽子,伦敦灰蒙蒙的冬天也给丧礼增添了几分悲凉的气氛。

    即便如此,金昆廷的出现还是引起众人的注意,他一身黑礼服的料子过于考究,黑色的皮鞋一尘不染。那行头简直可以直接去另一处的教堂参加婚礼。只见他的上衣口袋里别了一朵白色的玫瑰,斜长的凤眼清清亮亮,愈发显得他唇红肤白,一头厚实的黑发快要齐肩,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飘逸秀拨之态,又英气逼人。

    就连徐公使也忍不住多瞟了他一眼,心下纳罕这个模样周正的年青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和鲁齐的父亲鲁庆峰有些交情,见金昆廷走到鲁齐身旁,和他站到一处,才知道他是鲁公子的朋友。

    鲁齐和于进的心情都很低落。金昆廷陪着他们,一路默默无语,但他的心情明显没受到影响,相反在他们都没注意的时候,嘴角还有冷笑一闪而过。

    办完丧礼,于进已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鲁齐问道:“金君!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金昆廷道:“我还有事情没有办完,你们先回去,明年春节后你们一准见到我。”他并不想和他们搭乘同一艘邮轮回国。

    鲁齐犹豫道:“于督军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所以,于督军肯定想尽快见到六少帅。”金昆廷沉吟片刻,还是坚持先前的决定,“鲁君不如陪六少帅尽早回国辅助于督军。我既然答应做于督军的入幕之宾,自然会替他考虑:郑会长接收的那批军火我正在想办法,一定尽力而为。”

    如此铩羽而归,于进原本感觉这次回去交不了差,他父亲一定会雷霆震怒——一个儿子被天收了,这也没办法,谁都料不到。联姻一事随着兄长的死自然烟消云散,人家徐公使对此并不热心,大概是看在鲁前总理的面子上,这段时间也就和他们见过两三次,每次都有同僚作陪。自家兄长身体抱恙,于进又不想取而代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提这茬儿。正因为如此,徐仁生反而对于家六少帅的印象不错。

    唯一感到稍微安心的是金昆廷同意出任于家的谋士,也承诺会帮忙想办法稳住于督军山东和安徽的地盘。至于天津卫目前有英国军队驻扎,日本人暂时也不想惹恼英国人,所以劝于督军放弃为妙……

    就这样,鲁齐与于进郁郁不得志的离开了伦敦。他们把一桩牵扯郑征西的陈年旧案无意中抖给金昆廷听,使他迅速做出给于督军当参谋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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