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征西记 >第64章 想当年
    今晚方承越第一次坐在郑征西旁边的位置。侧首看着她的吃相,感觉她对美食的态度和画画一样认真,充满了热情。除此之外,她似乎对一切都不上心。

    方承钰和素素坐在他们对面。郑家对方承钰的到来相当重视,专门给素素定制了一款樱桃木的儿童坐椅。

    素素以前都是奶妈抱着喂饭,从来没有正正经经坐在餐桌上和大人一起用过餐,所以她一开始坐进去还很高兴,很快就发现身体受控其中,不能随意乱动,指示身后服侍的奶妈抱她出来,被方承钰用眼神制住。小朋友向她的小叔求救,亦没得到回应。后来她又挣扎了几次,也就垂头丧气的放弃了。

    佣人给素素另外端了一份热巧克力草莓蛋糕。

    方承钰本来就爱吃甜品,何况正在孕期。虽是第一次吃香橘苏芙蕾,也忍不住由衷的赞道:“真好吃!”

    “西西口味重,她一准又叫做甜品的厨子多淋了一些白兰地。”坐在首席的郑宝安朝郑征西这一边闻了闻,对方承钰笑道,“她母亲不准她喝酒,但她最爱吃加了金朗姆或白兰地的甜品。”

    “哪有?您尝尝,味道很正的!”说着郑征西顺手拿起郑宝安面前的勺子,舀出一勺,站起来倾着身子喂她父亲。

    “怎样?”

    郑宝安很自然的张开嘴接了一口,细细品味后说,“还行!”

    “那您再尝一口。”郑征西想把勺子拿过来。

    “我够了!你慢慢吃!”郑宝安把勺子放下,瞧见方承越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互动,“问问厨房还有没有,让阿越也尝尝。”

    郑征西扭过头来问他,“你不是不吃甜品吗?”

    方承越用一种近乎哀怨的眼神看了一眼郑征西手上盛着糕点的勺子,没说话。

    “这人脑子里装得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没怎么着,这么快就想要这种待遇。门都没有!”郑征西恨恨地想。把勺子递给他,没好气的说,“你自己吃!”

    自己吃就自己吃,方承越果断的接过勺子,也吃了一口,意尤未尽的回味着勺子上沾有她齿香的味道。

    一对小儿女在眼面前耍花枪,看得郑宝安舒了一口气。郑征西没吵没闹的接受了他安排的婚事,让他在提心吊胆中暗自庆幸,到现在也只敢把心放一半回原处。

    “剩下的要看那小子的表现了。”郑宝安乐观的想。

    素素看到她母亲和郑征西面前的蛋糕和她的不一样,坐进儿童坐椅已经让她深切感受到这种区别对待不公平。眼下连甜品的模样都长的不同。小朋友显然也被香橘苏芙蕾吸引住了,见大伙都吃上了,独独漏掉自个儿就开始抗议。

    方承钰指指她面前的盘子,素素嘟着嘴不肯吃。奶妈没有主人的点头,立在一边不敢乱动。

    郑征西见状,对方承越偏偏脑袋,示意他把剩下的蛋糕拿给素素尝一尝。

    郑宝安想阻止郑征西,“虽然白兰地在烘焙的时候都挥发了,但酒香还在啊,不要教坏小孩子——吃过香橘苏芙蕾,嘴巴变得同你一样刁毒,你估她以后还会吃其它的甜品么?”

    “可是素素不吃她自己的热巧克力蛋糕啊,对不对,素素?”

    戴着助听器,听得真真切切,素素察言观色,坚决的说,“素素,不吃。”很有骨气的推开面前的甜品。

    方承越接过蛋糕,交给素素的奶妈。

    “连小朋友都知道争来的才香。”郑宝安心情很好,笑呵呵的说,“你第一次喝酒那年才10岁,你这个小学生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还没3岁就开始沾酒了。”

    方承越端着天青色的汝窑茶盏,看着郑宝安,等他说话。

    “12岁那年,我和母亲随着我继父从香港搬到凯恩斯。你们不知道,那个地方和香港、宝安的气候一模一样:夏季又湿又热,英国佬能忍受严寒,但耐不住酷暑,买下成片成片的甘蔗田,放在那里荒废掉,也不卖给华人。那些年,光是从我们宝安去凯恩斯的华民就有两万多——整个凯恩斯,华人要占一半呐,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插根筷子就能长出苗的良田荒废在那里……”郑宝安说到这里,咂嘴摇头。

    方承钰听得入神,不禁问道:“那是为什么呀?”她之前接触到郑宝安的机会并不多,自她出阁之后见他的次数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更别说听他讲这些了。

    “法律上不允许!我继父也是英国佬,可他在香港生活了10来年,他不怕热啊,又有魄力,一次性以便宜得不可思议的价格从英国老乡手上收购了6个大大小小的甘蔗农场和香蕉园,又雇了我们华人种植——要说澳大利亚政府也真鸡贼,每个农场华民雇工的人数都有明文规定,好在我们华人向来识得变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我母亲就建议我父亲把一部分农场分租出去,租给华民种……我们后来又收购了几个农场,都是华民悄悄集资,以继父的名义经营。”那是一段互相成全的发迹史。

    原以为郑宝安要开口讲他女儿喝酒,没想到话风变成了想当年,方承越也是第一次听郑宝安讲他的过往。

    “我那个小弟山淼,比我大儿子江森只大两岁。要说混血儿真是聪明,山淼很小就跟父亲学会了用甘蔗酿造金朗姆酒。他把西西宠得简直没边。那一年她好像才10岁,我们从悉尼去凯恩斯过圣诞节,山淼喝高了,背着我们,悄悄教唆她喝金朗姆酒,这个小疯子后来醉得一蹋糊涂,在甘蔗农场外面追着她的边牧小乖疯跑……那只狗曾经被甘蔗棒子戳伤过一次,死也不肯往田里头钻……”看到付南可和费利普加起来失去了仨儿子,为了活着的亲人,照样要带着笑继续过日子,郑宝安也看开了,提及山淼,情绪上倒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刚刚瞧见方承越关爱素素的样子,才让郑宝安有感而发罢了。

    “山淼从小就有点儿离经叛道的,他一边教西西犯错,一边教她怎样做才不会被逮住受罚,西西的个性随山淼……这丫头一从凯恩斯度假结束回悉尼,就让她母亲犯头疼,因为她变得更顽皮,也更难管教——都是山淼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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