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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晚跟迟西城去监狱里看韩雪,新年的气息已经在整个小镇弥漫开来。小孩子拿着纸风筝在街道上奔跑,明明春天都还没有来。

    隔着玻璃窗,两个人,一个在窗外,一个在窗内。

    电话接通,韩雪对着白晚笑了笑,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白晚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从二十四那天打扫房子烧了一堆草屑里面混着些衣物布料的时候?从二十五那天跟着韩雪上街道去买豆腐把迟西城留下来查探的时候?还是二十六那天听到韩雪如此麻木的比对猪和人身上的相同部位的时候?还是二十七看见那个提着刀的那个男人的时候?

    更或者是二十八那天看见韩雪把药放在水里和面粉搅和在一起发面的时候,还是二十九那天早起生火在锅里炖着的狗肉的时候,还是三十那天晚上掌柜把骆驼肉推过来的时候?

    但是白晚只是摇了摇头,她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的了,从迟西城带她去现场看的时候她就知道的了。

    白晚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看着韩雪:“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杀人?”

    韩雪只是笑,“帮他们?呵——”韩雪觉得这是她在新一年里听到的最好听的笑话。“我为什么要帮他们?他们是谁?我是帮自己,他们就是我自己!”

    白晚从没见过这样子的韩雪,原本看见的美丽温柔全都消失不见,现在的她就是个被心中恶魔控制的人,抓狂着,埋怨着,诅咒着。“你本来可以自救的。”

    “自救?”韩雪觉得更好笑了,有些激动的站起来,但很快就被里面的人摁了下去。

    她说:“白晚,你不是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声音撕力竭地:“你们这些人自诩清高,何曾关注过我们?只有事情闹大了,你们不才能关注到吗?那我就把事情闹大啊!我怕什么?除了这破身子我还有什么?!”

    “你们这些漠视的人——全都是杀人凶手!”

    到了探监时间,韩雪留下这句话就被押了进去。

    拉开门走出去,迟西城正站在门外,一手夹着烟一手把玩着打火机,看着斜对面禁止吸烟的标志,余光突然看见白晚走出来在她身边站定。

    “白晚,我觉得我应该戒烟了。”说着就自顾自把烟点起来,然后灭掉,看着白晚,白晚有些不明所以。

    “嗯。”白晚只是应了迟西城的话便绕开他走掉了。

    外面的天空很蓝,一夜过去,除了留下满地的鞭炮就什么都没有了。

    韩雪的话一遍又一遍不停的在她脑海里飘过,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对的。明明为那些死去的人找到了凶手,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你怎么了?”

    迟西城找到白晚时,白晚正蹲在客栈门口看着上面刚贴上的封条,日期还是昨天,而今天早就满目萧然。

    韩雪是在厨房被抓住的,那个时候她手里还端着切好的水果,看着倏然冲进来的警察,丝毫不慌张,还微笑着邀请他们吃水果。

    在客栈的厨房,办案人员在一个用空心砖砌起来的灶台下,找到了五个塑料桶,里面分别装着不同的人体组织:有肌肉,有四肢,有内脏,全都分门别类加了防腐剂放在不同的塑料桶里。

    搜查人员还在厨房一个暗间里找到了六个大丨麻袋,里面装满了衣服,还有手机、证件之类的随身物品。

    卧室的桌子上,放着几个金属盘,里面装着晚上推在白晚面前的骆驼肉,后来检测确认是人类残骸,同时在墙上,办案人员找到了一块沾有人类皮肤的胶布,后来证实皮肤属于失踪者韩强。

    白晚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韩雪,如此冷静,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看着那些穿着警服的人在客栈里走来走去不停的搜索。

    眼见找到的证据越来越多,办案人员意识到案情比原先设想的要更复杂,便扩大了搜索圈子,把客栈周围的菜地、位于附近的泥路和小树林也划入了搜索范围。

    在客栈旁的枯井里,他们找到了一部分尸骨和衣物,而那井,正在二楼白晚住的房间下面,草坪刚被修剪过,整整齐齐。

    “为什么?韩强是你哥哥啊!”

    白晚在监狱里如此问过韩雪,韩雪别开头:“你不懂。”明明是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说出“你不懂”这三个字来,莫名让人心痛。

    其实她大概猜到一些的了,只是她不说,她也就不问。可是她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韩强是她的哥哥不错,可是当哥哥的会对自己的妹妹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吗?事情已经发生了,任何解释都是苍白和徒劳的。

    白晚坐在玻璃窗外,看着那个仿佛还在昨天把腊八粥塞给自己的韩雪:“你恨我吗?我把你送进了这里。”

    韩雪摇头:“不恨,因为你把他们也一起送进来了,我的目的达到了。”

    “只要他们得不到好好活着我就安稳了。”

    “迟西城,你知道韩雪为什么怎么做吗?”

    她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还有大把的青春岁月,还有无数美好的日子。她可以遇见她生命中对她好的人,她可以选择现实安稳好好活着,哪怕是——苟且偷生。

    但是她没有。

    二十九那天,迟西城站在白晚的门口抽烟,他对她说他们没有时间了,何尝不是韩雪没有时间了。

    “凶手为男性,未婚或婚姻不幸,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年龄在4050岁之间,本地人。避免打草惊蛇我们悄悄拍了些照片,从作案手法上来看,剔骨削肉,手段残忍麻木。他很谨慎,准备的也很充分,这说明他独居,并且不会住得太远,那么久应该是居住在抛尸地点所围成的圆到圆心为直径范围内。

    他性格偏执,有些古怪,受到过伤害而不容易融入人群或者就是善于伪装隐藏在人群里,而且他作案很有规律,那么他就应该有一项很得意的能够用来在明里向别人掩饰。

    所以……那个人是——?”

    这是白晚第一次切实的面对画像,画完后迟西城就站在她旁边,不发表任何意见,看了好一会儿摇头,表示在小镇上没见过这个男人,直到——

    二十七那天,那个男人抓着一个大公鸡跟着掌柜走进院子里来他们才注意到他。

    “迟西城,我似乎知道为什么姐姐不让我参与进来了。”

    出了这事客栈是住不了的了,当天就换了间客栈,跟原来的客栈隔着几条小巷子,认真走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刚换的客栈让人有点不太适应,这云南大理,也难得的有了次坏天气。从西伯利亚来的冷空气这次势头太大了些,一路南下,翻过云贵高原在这里碾压了许久。

    突变的天气让人猝不及防,白晚第二天便感冒了。感冒的白晚没去看病,一整天窝在房间里刷新闻,不管去哪儿都要看新闻,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在厕所里看着手机。

    迟西城打来电话,白晚已经重新窝在了被窝里,瓮声瓮气的说话。

    “你感冒了。”

    “嗯。”白晚看着被摆放在床上的电脑,“为什么没有提到那件事情?”

    不知道迟西城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白晚恶狠狠的,有些咬牙切齿。

    “你们应该负责的,如果不是因为漠视,后面的事怎么会发生?”

    寂静,过了好一会儿,白晚听见迟西城说:“你开门。”

    白晚拉开门在那里站定,眼睛直直的看着迟西城,因为感冒,脸颊特别的红,嘴唇却在泛白。看着这样子的白晚,迟西城什么也没说兀自走了进来。

    “对于韩雪的事,我很抱歉。”白晚还愣在那里,迟西城这才注意到女孩连鞋子也没有穿,就赤脚的站在那里,圆润的脚趾踩在发亮的地板上,冷气从脚心直到心底。

    “她不是凶手,但她是帮凶。”

    “你忘了那天的画像了,为什么画出来的画像是双面的?这不合理。”

    那天白晚画像完了以后,迟西城没发表意见,但在心里却是不认同的,不是不认同白晚的画像,而是不认同那个凶手有如此两面的状态,所以大胆推测他们有两个人:

    一个杀人埋尸,一个剔骨削肉。

    只是他们始料未及的是,还有一个人旁观。

    而韩雪,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白晚扭过身子来,看到迟西城在上衣兜里摸了摸,最后只是有些不适的动了动夹烟用的手指头,道:

    “你画的那个男人,就是那天我们看见那个男人,他杀了那些青年,因为他认为他们不应该活着,因为强丨奸韩雪的人就是他们,郑聪是第一个人,韩强是第二个。”

    “杀人是会上|瘾的,他是韩雪的干爹,未婚,但是很喜欢韩雪,视如己出。

    也许最开始他杀的第一个人是为了韩雪,到后来便成了一种习惯,他把他们当做猎物,早上出去打猎,中午和下午在村口下棋,晚上便把那些被剔骨削肉的尸体拖去处理掉。

    “那么,那些人在中午和下午的时候被做什么了呢?”

    中午和下午,自然是被剔骨削肉了。

    而那个人——是韩雪。

    是什么样的绝望才会让人干出这种事情,又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如此的心狠手辣变态不堪。

    白晚觉得,自己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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