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月光透过窗棂的房间里有一对相拥的男女,姿态缠绵,然而细看,被人拥在怀里的少女阖着双眼,软着身体,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昏迷。

    藤君宜正努力唤醒沉重的身体,她极度厌恶像是被傀儡一样任人摆布的自己,那种无力和失控感让她很是恐慌。

    是苏摄!一定是苏摄!

    这么悄然无声地潜进了她的房间,随意摆弄着她的身体,只有他才会这么做!

    怀里的人挣扎动作越来越大,苏摄锢住她的力气也加大了,那一根药的用量足以让人昏睡一整天,她怎么会清醒得这么快?

    苏摄知道外面守着人,要不然他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潜进来,他不想受到任何人的打扰。

    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一个女人,想看看她到底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她可以做到那样的事?

    这样认真仔细地看,苏摄才真正意识到,藤君宜是个美人,她五官的每一处都雕琢得完美,但不仅仅如此,那是令他心生悸动的存在,她的眉眼,她的鼻,她的唇,无一不是独一无二的,明明第一次见面不这样认为。

    少女的肌肤雪白娇嫩,只轻轻一捏就能留下肆虐的痕迹。放在以往,苏摄会毫不留情用尖锐的五指扭断人的脖颈,温热的鲜血会喷溅到他的手上、脸上,那味道应该是有点腥臭的,但是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如果把她的脖子拗断,会不会也是那样一副凄惨恶心的模样?

    不,她的血很香。

    苏摄很快在心里否认,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喜欢她的脖子和耳后,因为他能嗅到独属于她的味道,那股香味钻进他的鼻腔,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愉悦和放松。

    若是能把怀里的人吃掉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围着崔渐离转,更不会再为了他而受伤。

    想到这里,苏摄抬起她的手腕,目光阴晴不定地落在那圈黑痕上,仿佛泄欲一般,尖利的牙齿咬了上去。

    这是为崔渐离受的!

    妒火来的莫名其妙,心口灼烧,他几乎产生了杀人的冲动。

    “放……开……我……”

    藤君宜总算睁开了眼睛,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软软地倒在人怀里,她恨恨地瞪着苏摄。

    她知道苏摄刚才干了什么,一想到这里,藤君宜就浑身冒鸡皮疙瘩。

    “死、变、态。”

    藤君宜胸口起伏,一时无法大声说话,只能这样骂他。

    苏摄乌黑的发丝垂在她胸口,苍白的面颊和死人快有的一拼,猩红的唇似刚饮完血,一双眼眨也不眨地幽幽盯着她看。

    他像是一只鬼魅的吸血鬼。

    藤君宜几乎有种错觉,好像下一秒苏摄就会低头张开嘴唇,用锋利的牙齿刺进她的喉管,将她的血吸得一干二净!

    然而苏摄没有这么做,他居然笑了起来,低头在她耳边喊了她的名字:“藤君宜。”

    然后一口咬住她的耳朵,牙齿和舌头并用,力道一下轻一下重,像是想要咬碎,又像是在抚慰。

    藤君宜一个激灵,在这样的刺激下力气一下回笼,不断扳动身体,“滚开——”

    这一声引起了外面的人注意,藤荐之敲了敲门,问:“洛儿?”

    苏摄动作迅速地点了她的穴道,藤君宜一下说不出话,身体动弹不得。

    藤荐之又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慢慢推开了门,他看见床上的藤君宜睡得好好的,身上盖着被子,面朝里睡着。

    藤君宜此刻恨得不行,在藤荐之进来前一秒,苏摄就一把拉起被子藏了进来,把她搂得紧紧的。

    藤荐之看了看房内,似乎感觉并无异样,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就在藤君宜以为自己又要受苏摄摆布时,三道迅疾的灵力同时从不同的方向轰然而至!墙壁一下被轰成齑粉,藤君宜被人一把抱起。

    是季云宸。

    “没事吧?”他低头,身形迅速往后退。

    藤君宜不停朝他眨眼睛,示意自己没办法说话。

    季云宸懂了她的意思,有些不合时宜,他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季云宸帮她解了穴道,他的视线下移,在看到藤君宜脖颈上斑驳的红痕时瞳孔一缩。

    “苏摄!你怎么敢!”藤荐之怒喝出声,道道攻击皆朝着苏摄的致命之处攻去。

    崔渐离过来看了一眼藤君宜,一眼看到了苏摄留下的痕迹,他眼神一凝,嘴唇抿紧,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吓人,饶是如此,他也生生压下了天大的怒气。他用指腹轻轻擦过藤君宜脖子上的红痕,轻轻说了声“别怕。”

    藤君宜觉得眼前的崔渐离看上去有些不同,一时沉默不语。

    季云宸轻轻拍了拍她,“我留在这里保护你。”

    周围已经下了禁制,苏摄在藤荐之咄咄逼人的攻击下有些狼狈,他本就是虚弱的状态,一时只能狼狈躲闪,就在这时,一道悬于空中的卷轴哗的一声拉开,灵气震荡,一道山岳从中暴射而出,直直撞向苏摄!

    苏摄在看到万山灵画卷的时候就突然被分了神,那道山岳裹挟着不可阻挡之势,冲力甚至将他的前后左右都挡住了,只短短一瞬间,苏摄被撞得狠狠飞了出去,胸口凹陷,一大口血从喉咙里喷溅出去!

    苏摄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崔渐离走了过去,满脸冷漠,半蹲下来,从袖口掏出匕首,一刀割开苏摄的手腕,用早已准备好的器皿接住了血。

    苏摄一张脸惨白泛青,对他放血的举动丝毫不在意,他只是盯着崔渐离看,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你以为我下的只是普通的‘一线牵’?”

    崔渐离动作很稳,器皿里已经装了一半的血了,他冷淡极了,“什么意思?”

    苏摄的眼珠缓缓转动,他无视了一边的藤荐之和季云宸,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藤君宜身上,“苏家还有一种毒叫“魂牵”,它看起来和‘一线牵’一模一样,但是毒却深入神魂,悄然无息间就能令人死去,这个毒除了死,唯一的解法就是将人送到施毒者身边,日日夜夜以鲜血和神魂滋养。”

    苏摄的声音低而嘶哑,脸上却挂着奇怪的笑,他满意地看着藤君宜和崔渐离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藤荐之一把提起他,脸上的表情可怖,力道之大差点把苏摄勒死。

    “咳咳咳咳咳咳——”

    苏摄也不反抗,嘴角溢出鲜血。

    “你们想她死吗?”他哑着嗓子说。

    崔渐离还在接血,器皿已经快满了,仔细看,他修长的五指用力得泛白,手背迸出青筋。

    “哥哥,阿离。”藤君宜走了过去,目光淡淡扫过苏摄,“说不定他就是诈我们的,不要相信他。”

    她冷漠的眼神和表情激怒了苏摄,他死死瞪着她,胸膛起伏,声音比刚才的都大:“你想死吗!”

    “先把他捆住再说。”崔渐离将血封住,站了起来。

    苏摄被扔到一边,他知道这些人想要马上解毒,看他是不是说的假话,他也不在乎自己现在这个模样,只期待一会儿这些人痛苦悔恨的表情。

    苗擎已经说清楚了“一线牵”的解法,紫芪和施毒者的血同时吃下,体内的毒便会汇聚到手心,只要排出那点血就能解了。

    从澹台家借出的紫芪有着上好的品相,两指宽的紫色长条形,顶部像是一朵花苞。

    崔渐离从器皿中倒出了一点血,藤君宜接了过来,心中稍微有些抵触,她突然觉得喝血有点恶心。

    苏摄半躺在地上,看上去半死不活的,但是他看着即将要喝下他的血的藤君宜,眼睛却是惊人的亮。

    在几人的注视下,藤君宜咬下一口紫芪,这东西口感软糯,吃起来味道却不好,浓浓的苦味弥漫在舌尖上,她皱着眉头抿了一口血。

    带着铁锈味的鲜血混着紫芪,味道奇异的变了,苦涩味慢慢变得醇香,像是珍馐,藤君宜的眉头舒展开,一鼓作气把整个紫芪吃下。

    咽下最后一口,她抬起手腕,那一圈黑痕没有丝毫动静,顽固地盘踞在腕骨那里。

    “可能过段时间才会有效果。”藤君宜笑着说。

    崔渐离和藤荐之没说话,季云宸冷着一张脸走到苏摄旁边,踢了踢他,“很多毒只要杀了施毒者就能解了,杀了他算了。”

    苏摄阴鸷地看了他一眼,仰头看藤君宜:“没有用的……只有我能救你。”

    “那又怎样?”藤君宜冷哼一声,“我就算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一听这话,苏摄立刻阴沉了眉眼。

    “让我和他单独谈谈吧。”崔渐离道。

    他已经将自己的情绪藏好,对着藤君宜温柔一笑,似乎是叫她放心,藤荐之和季云宸知道他和苏摄特殊的关系,点头,站得离得远了些。

    “怎么,想求我?”苏摄被伤成这样还没有昏过去,哪怕说话费劲,他依然不放过任何嘲弄崔渐离的机会。

    “苏摄,我已经放过你太多次了。”

    崔渐离看着他,第一次生出了后悔,他早该杀了苏摄的。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因为那一点血缘关系而无意识地有了一丝恻隐之心,这么多年了,他只是无视他的挑衅,却没想到会发展到如今这一步。

    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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