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被自己的亲姐姐逼至绝望,而九歌这边要杀死凉月的劲头势不可挡。可谁知道就在距离凉月不到半米的间隙,一道蓝色的光亮闪过,赫然竟发现一身血红的无忧挡在那女人的面前。

    “无忧?”眼里的讶异转瞬即逝,来不及思考任何,害怕伤了无忧,九歌只能拼尽全力收回掌中的灵力。只是一刹那,一身黑衣劲装的女子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强劲的灵力往后一震,摇摇坠落上那残垣的废墟,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挣扎了半天却再也爬不起来······

    刚刚遭了碧云笛的反噬被震碎了肺腑,若不是靠着凉月度入的魔灵根本撑不到现在。如今又为了无忧受到体内三股灵力的反噬,她一个凡人之身还能再经得起什么摧残?

    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无忧明明是与云鹰往西而去,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东边的雾隆?明知道若是猛然收回已经生出的灵力必遭反噬,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凉月的面前去害她至此?

    正要抬头去问,却看那一身红衣的男子竟浑浊了双眼。原本是琥珀色的双眸,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

    是夜婉舞,一定是夜婉舞!既然这个女人能让曲青芙给她下尸王蛊,就一定有本事去控制无忧!

    果然,她根本不用出声,只是看到夜婉舞奸笑的唇角,便已经证明了一切。

    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明明刚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她,却又要多此一举地给她度入魔灵。如今又控制了无忧,难不成还想像从前那般让她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去?

    不,她绝不能让无忧有事!

    几乎是咬碎了牙齿要汇聚全身的灵力,原本如白玉般的十指嵌进废墟的尘土,她挣扎着要用尽最后的力量去保护无忧,却不想那个浑浊了双眼的男子伸手便挥出一团巨大的蓝色光球向她袭来。

    只见那光球分裂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又瞬间幻化成一片片猩红的花瓣。那是她曾经最爱的血色红梅,却没想到如今成了要她性命的锋刃利剑。

    “不!”莫愁幽黑的双眸里映满了血色的红梅,那些花瓣就像是瓢泼的大雨——密密麻麻。他知道,那是花瑾瑜最致命的绝招——梅雨剑阵。当初,他惹毛了这癞皮狗曾领教过这剑阵。那个时候,他虽也是蓝天星,灵力却在花瑾瑜之上。然而纵使如此,却也差点丧命在这剑阵之下。更何况如今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月儿还是个凡胎肉体?

    那个时候的狼狈让他至今都记忆犹新,若是让这些剑雨落到月儿的身上……

    不,他不能失去月儿。他守了她这么多年,他还未能真正向她表明心意,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失去她?

    眼见着那剑雨越来越逼近废墟中的九歌,容不得他再思考更多,原本被捆神锁束缚地动弹不得的莫愁,竟在绝望地嘶吼一声之后,飞身挡在了九歌身前。

    他恨,恨凉月,恨花瑾瑜,可是他更恨莫依!这个所谓的亲姐姐,却要杀了他最爱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自从三千年前六界大战失去了父母,他就只剩下这唯一的姐姐了。那是他至亲的人啊,他那么信任她,却为何到头来只得了个背叛的结果?

    姐姐?他没有姐姐了。如今,就连他心爱的女子也即将离开。他成了孤家寡人,他失去了一切。

    他不想要这个结果,明知道就算挡下那剑雨也救不了月儿,可他依旧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他只是觉得,守了她这么多年,就算从未得到过她一句爱,可至少陪她一起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能够死在她的怀里,感受到那他曾日日夜夜期冀却又从未感受过的幽莲气息,只是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如暴雨般的花瓣破空轰鸣,就像一枚枚锋利的飞镖划破他的皮肉,从后背插入他的肺腑,刺透他的心脏。那种撕裂的疼痛钻心入骨,可是他却连哼也没哼出一声。只是望着身下的女子落出一滴滚烫的晶莹,怜惜着她曾剖腹取子,被人活挖心脏的痛苦。

    只有当真正地经历了才能体会这种痛不欲生的煎熬。他现在才知道,那个时候,他的月儿也曾经历过比这还要痛苦百倍的折磨。

    她到底是要凭借多大的毅力才能撑持到现在?

    “月儿……”怜惜地伸手去摸上那如白玉般细腻的面颊,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她肌肤的柔软。他第一次叫出那曾在他心中练习了千遍的称谓,却也成了最后一次。“我真的······好爱······好爱······你。”一直以来,她为主,他是仆。无论多爱,他都只能压抑着那片感情,默默地守在她身边。那时候,他从来不敢抬头与她直视,因为他怕他哪天真的忍不住说了,就连守在她身边的资格也会被剥夺。

    如今好了,他终于不用再顾忌那么多了。临死之前能叫她一声月儿,就算灰飞烟灭,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一滴滚烫的热泪落上九歌的眉心,她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趴在自己身上挡下那铺天盖地的梅雨剑阵。听着那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再没了呼吸,竟不自觉便顺着眼尾滑落两行血泪。

    为什么?明明素不相识,又为什么要牺牲了性命去救她?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已经没有了心,却会觉得那空荡荡的胸腔刺骨地痛?

    她似乎到现在才明白,无论她做了多少挣扎,终究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就在刚刚她还天真地以为只要杀了夜婉舞就不会再有任何人受伤。可实际上,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才对。

    所有人都是因她而死,就连明明已经死而复生的白璃也因为她而再次死在天帝手中。她怕下一个就该轮到无忧和云鹰他们了。

    魅蓝曾经说过,夜婉舞是为了折磨她才会不断地害死她所爱之人,那是不是只要她死了,大家就能真正地安全了?

    最后再看了眼那个早已失去意识的男子,一身艳红的衣袍,青丝及腰,俊逸的面庞被时光磨砺地棱角分明。时间过得真快,当初那红梅林中望着她发呆脸红的少年和尚,如今已长成了翩翩公子。

    他变了,变高了,变得更成熟了。可是她知道,无论时光过了多久,无论他长成了什么模样,他永远——都是她的无忧小和尚。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终于闭上了双眼。她不再反抗,只是任由那锋利的花瓣穿透了眉心。

    狰狞的疤痕被鲜血溅染,卷翘的睫毛精致如扇。滚烫的血泪顺着眼尾滑落,如白玉般纤长的十指微微一颤,又终于——再没了任何动静。

    “哈哈哈哈······终于死了,终于死了。曦月啊曦月,就算你吞噬了鬼卿的元灵又如何?就算你成了天命之女又如何?从今往后,六界之中不会再有你的任何存在。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

    感受到那身体里灵魂的逐渐消逝,一身黑袍的凉月疯狂地笑着。从化成人形她就与曦月作对,甚至不惜堕落成魔。她努力了几万年,本来只是想着不停地折磨她的,却原来也可以彻底地让她魂飞魄散。

    这下好了,她终于报仇了。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终于不会再污了她的眼了。

    最后再望了一眼那个彻底没了灵魂的躯壳,她带着只属于胜利者的骄傲飞身离开。而原本被摄魂咒控制的无忧,在九歌的灵魂完全消逝的那一刻,混沌的双眸逐渐恢复清澈,整个人却像一个没了丝线牵制的木偶,倏地便倒在了原地,再没了动静。

    一阵阵的狂风卷起了漫天的尘土,偌大的城市变成了残破的废墟。那呼啸的风声就像是情人的呜咽,哭诉着命运的不公,老天的残忍。

    莫依就那么直立立得站在漫天的黄沙中,呆滞地望着自家弟弟流失了温度的尸体。原本似乎掌控了一切的女子在此刻煞白了双颊。

    她其实刚刚是可以阻止阿愁的,可是她迟疑了。她害怕只要一个动作便会引起凉月的怀疑,她害怕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她是神族的长老,背负着守护神族的使命。可是如今的神族早已只是一个拥有假象的空壳,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几乎斩断了神族所有的命脉。

    如今这世上,能拯救神族的只有圣主。她苦心支撑着神族走到今天,难道要让所有的努力都烟消云散?

    最终,她选择了尽到一个长老应有的责任,可是她却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她想哭,哭的声嘶力竭,可是她不能,她只能咬紧了牙关将所有的泪水往肚子里咽去。

    神族危在旦夕,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帮助主子回归,哪怕是心痛的不能呼吸,就算是被这痛苦压弯了脊梁,她也不能再耽搁一刻!

    握紧了拳头望着那没了呼吸的男子颤抖着嘴唇,她咬牙强憋着泪水走上前去。没再看那个曾与她朝夕相处的至亲一眼,只是抬起九歌的左手便撩开了她的衣袖。

    那是当初借温冉之手送到主子手上的木镯,此刻已亮起了点点的荧光。当那斑驳的荧光散去,原本平平无奇的木镯变成了夹杂着猩红血液的白玉手镯。那才是它本来的面目,是上官墨将它带出雪山墓室之前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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