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叫到淞音房里时,从容正端坐在中堂,一身银色的裙衣,依旧素着一张脸,头上只簪了枝嫩黄色的无情花。淡极始知花更艳,睫雪心里忍不住将她和正当芳华的淞音比较,从容周身的静定华雅,竟似更胜一筹,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比美女更美的美女。
可是淞音竟然不在。从容刚一见她进来,立时眼里略过笑意,这么丁点的微笑,足以成为点亮整个屋子的春光。睫雪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和惊喜,雀跃着奔过去。从容轻轻站起来,纤瘦的两臂张开,将扑过来的睫雪搂在怀里。睫雪又嗅到了熟悉的花香味道,沉醉地闭上眼睛,从容连呼吸都是芬芳的。
“这孩子对你的感情教我都嫉妒了。”踏进来的是淞音,语气里半是调侃半是含酸。大言山上竟有这等人物,如此人物竟然屈尊到昙胜宫来,实在是出乎淞音的意料。
从容含着笑上下打量着睫雪,“脸上长了些肉,圆润了。”
睫雪似乎回过神来,拉着从容的手让她坐下,“从容,你瞧瞧我小姨,有人说,她中毒了。”
从容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王妃福大命大,做手脚的人刚有动作就被发现了,无碍。”
果然还是中毒了!睫雪又是担心又是羞愧,望着淞音眼泪汪汪。“是谁居心叵测?”
淞音眼神躲闪着,只拉着她的手紧紧握着,不发一言。
从容的声音幽幽想起,“王妃是去替那人求情了吧,不过,这人对王妃,也像是手下留情了。”
睫雪紧张地盯着淞音,似乎能瞧出什么秘密来。
淞音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似乎颇为惆怅。“不过是送别罢了。她能以下犯上,伤我腹中孩儿,我岂能饶她?”
从容噎了一下,张开的口没奈何闭了起来。淞音脸上笑盈盈的,“总听睫雪提起从容,却不曾想是这么美。睫雪懒散,在山上辛苦从容了。”
从容却不打太极,径自从腰间摘下两只香囊,一齐递给淞音,“这香囊使用山野间的徘徊花和龙脑等香做成,王妃将它佩戴在身上,一则此物辟邪秽之物,二则余香袅袅不绝,身边人闻香味所在自知王妃位置所在,以防意外。”
淞音面露感激之情,“我今日沐浴所用的香,就是从容自山中带来的吧。”
“那个恰是睫雪在山中所制,王妃用了正好调理。”从容笑着转向睫雪,“连带这两个香囊也是采冰亲手缝的,她还拖我带了好多燃香,她啊,是想睫雪了。”
“我与睫雪几年不见,听闻她出事担心得要死。现下身子又沉了,她要是不在眼前呆着还真是放心不下,一想到她可能被人下个什么毒就寝食难安。”
从容微微浅笑,身子挺拔,“毒这东西,既是活人的药,又是杀人的刀,工具而已。若睫雪自己也有这么一把利器,就不怕别人来伤自己。”
淞音做出欣喜万状的样子,一瞬间却又像泄了气一般萎靡起来。从容惊问:“这是怎么了?”
淞音声音带着些厚重的浊音,像是沉重的叹息,“二王子担心她回大言山再为人所忌,已经安排她进宫服侍了。”
从容明显有些着急,“宫中岂是她的去处?!”
淞音沉默不语,从容起身,将睫雪从淞音身边拉过来,揽在身边,静静地等着淞音开口。
淞音有些吞吞吐吐,“要是那人再次出手对付睫雪怎么办?不能次次都那么幸运吧。”
“忍冬那孩子,是嫉妒心重了些,就该重重地罚,罚得狠了,下次指定不敢了。”
“若是不能呢?”
从容语塞,试探着问,“王妃意下如何?”
“我问过这孩子,她是有心回书院里去,二王子担心她的安危,我倒是有个想法,听说忍冬并无家世,不如就让她给睫雪做个侍从,从此听从使唤差遣。如从容觉得可行,我这就去求二王子,留忍冬一条性命,睫雪也可放心回去。”
从容地手在睫雪身上一顿,睫雪明显感到那胳臂传导来的冰冷,她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
从容艰难地张口,“忍冬她……”
淞音猛地起身,“无论她怎样,都不是害别人的理由!所谓缺月残花破镜钗,若一味地和稀泥,难保她不会再来一次。还要告诉从容,睫雪虽非我亲生,但华熙公主已呈报王上,将睫雪记在她的名下,日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公主了。”
从容沉吟片刻,果断答应,“忍冬曾将自己比作漂浮的野萍,命薄之人,也是咎由自取。”
“从容这是答应了?”
从容紧握着睫雪的手,“自然要应。现下王妃有孕在身,二王子很快也要忙碌了,从容受他请托,留在昙胜宫照顾一二,顺便提点睫雪制毒之术,让她日后回山,也不怕忍冬那三脚猫的功夫。”
淞音立时变笑了,“能请得从容这般人物留住家中,真是喜不自胜。”
可是,华钦到底要忙碌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