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洪恰好入内，听见这声叹息，不由笑了起来：“杜兄，你这是在做什么？那小糖人模样纵然再可爱，你也不能把它供起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小娘子送你的，杜兄舍不得呢。”
杜景略将笔筒往里推了推，没应声。是某位小娘子强硬送给自己的没错，他却没有什么舍不得。他是非常想吃了解决了以免浪费粮食，但这可是带球跑里的“球”，他怎么敢吃？罢了，还是供着吧。
“对了，杜兄，你知不知道，明日教导咱们书学的齐司业临时有事，改成乐学课了。咱们乐学的曲学正非常温和，所以不用担忧了，随便准准备备明天的学习内容就好。”叶君洪见杜景略没有答话，便换了一个话题。
看着叶君洪那种逃过一劫十分庆幸的表情，杜景略不由有些好奇：“这位书学齐司业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叶兄你看起来是如此的心有余悸？”
“何止是心有余悸，我简直害怕不已。进了汝宁学府，基本上所有的学习内容就向国子监靠拢，主要学国子学、律学、书学、算学四门，但是汝宁学府为了向京输送更全面发展的官员，额外开设了农学、乐学，射学三门，也就是说咱们一共要学七门课。”
“这七门课的教谕，其中以曲闵曲先生地位为高，他任正九品学正，除了齐司业，便是他了。但最厉害的就是书学这位齐司业！咱们这位书学齐先生任从四品的司业，基本上汝宁学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归他管，他的课自然是吓人的。”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齐司业总是会让我们品鉴一些超脱的画作，美名其曰这是京都世家子弟的必修，但是我们都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学子，哪有时间和金钱陶冶这等情操？所以他的课，简直就是人间灾难！”
知道叶君洪这是未曾把自己当做外人，才会毫不避讳地说那么多，但是杜景略却在听到曲闵曲夫子名字的时候有些发怔。
从一介小镇的夫子到学府里的学正，曲闵在离开落镇书院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幸好很快就是这位“曲学正”的课，有些事情大可当面问一问。但是想起曲学正对自己的态度，杜景略心中有些犹疑不定。
【滴，昨日任务完成，十连抽已到账，请宿主查收。】
系统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杜景略的思绪，他回过来神来看着发放延迟的系统，竟觉得有些习以为常。
“行，那就抽一个十连吧。”杜景略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上一个十连，一共出了两张天阶卡！双蛋黄，这可是之前抽卡从未有过的事情！
光柱闪烁着，基本都是一些卡牌碎片。
忽然一张泛着桃粉色的卡牌弹了出来，杜景略心中“咯噔”一跳，莫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地阶·元稹】
【技能·巫山云雨】
杜景略盯着“巫山云雨”那四个字，忽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系统，讲一讲这个卡牌到底有什么作用？”杜景略似笑非笑地提溜出系统。
【宿主不要误会，所谓“巫山云雨”是取自元稹的名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张卡的技能嘛非常实用。】
【讲情话的，只要宿主你愿意，装备上元稹·巫山云雨卡，分分钟变情话大王！】
哦，元稹啊。
那个一生爱过六个女子，个个都是真爱的元稹啊。
唐代“绝世深情第一人”啊，所以他要元稹的情话语录有何用？鉴赏绝世大渣男吗？！
杜景略微微一笑，把元稹这张低阶卡塞到了最角落，抓住下一抹光芒。
竟然是一枚钥匙。
“系统，解释一下，抽卡里怎么会有钥匙，你们又抽了？”
【这枚钥匙是解锁之前孔子天阶卡上的锁，希望宿主还没有忘记大明湖畔的孔子。】
杜景略是没有忘记孔子，但是系统的神奇操作直接把杜景略给整笑了。孔子卡本来就是他凭运气抽到的卡，他用孔子是迫于无奈，莫名其妙被上锁之后解锁也是应该的，现在在抽卡系统里给把钥匙算个什么意思？
这是抽卡系统好吗？不是扭蛋机！
变相哄抬卡价，不公平！但没等杜景略说什么，那枚钥匙就飞到被上锁的孔子卡面前解锁。大有货物已拆开使用，不支持七天无理由退款的架势。
随着钥匙的消失，孔子卡面上的锁应声而裂，原本的孔子技能消失，变成了新的字样，流光溢彩。
【技能·有教无类】
【具体描述：无】
被解锁的孔子卡似乎活跃了许多，挤过一众卡牌向杜景路靠拢，在与元稹卡牌擦肩而过的时候，似乎还有些嫌弃地朝一旁避了避。
不知道为何，杜景略似乎看出此刻元稹卡牌的心思：元稹他委屈巴巴，在思念不嫌弃自己的白居易。
杜景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整理了一下自己现下拥有的卡牌，杜景略心里大致有数。
翌日。
今日正是曲闵的乐学课，杜景略心里有事，所以一大早便醒了过来。
天色未明，杜景略打开装着硫磺的小盒，以小木棒蘸取，而后用打火石摩擦引火。
叶君洪在迷迷糊糊之间听见摩擦声，瞥见光火，混混沌沌地问道：
“叶兄？叶兄？快醒醒，你怎么磨牙磨出火花了！”
听得这一句，杜景略哭笑不得，将手中小木棒引燃助明：“我已经醒了，天色尚早，你若是困顿就再休息片刻。”
“今天好像是书学齐司业的课？”恍恍惚惚之间，叶君洪垂死梦中惊坐起，瞬间就精神了：“那我肯定要早点起！书学课可了不得！”
隐隐看出书学课的齐司业到底在学子心目中营造出了怎样可怕的魔鬼形象，杜景略叹了一口气：“安心吧，今日改课，是曲闵曲学正的课。”
“哦，对，曲学正！那更要早点去了，去晚了根本没有好位置了！”叶君洪一跃而起，立刻下榻梳洗。
虽然是同一个人授课，但是曲闵在落镇书院的授课与此时在汝宁学府的授课完全不同。
落镇书院多为曲闵自己弹奏，目的是陶冶落镇学子的情操，但如今明显是以实用为主，课前讲罢乐理，余下的时间便由学子们演习曲目。
学子们演习曲目都自己挑选，目的只有一个，日后在官场或者人前需要用到的时候能及时拿出手就行。
原本就不大的乐学课书舍此时被各种乐曲混杂着，曲闵淡然的穿梭在其间，轮流下来，一对一纠正学生们的指法错误。
学生挑选的曲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曲闵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听出学子演奏在哪里出了错误，哪里情感不足，庞博的知识也是学子们都格外敬重曲闵的原因。
兜兜转转，终于到了杜景略这里。
杜景略所演奏的曲目，就是穿越过来第一次在落镇书院上课时吟唱的那曲《大雅·灵台》。
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曲闵，他的陌不相识到底为了什么。
曲闵徐徐地走到了杜景略身后，微一俯身，伸出修长的手指摁住了杜景略面前的琴弦。
杜景略正要回头，听见耳边曲闵的声音，冲淡又平和，带着沉静的力量：“低头看着你的琴，不要左顾右盼，更不要回眸。”
像是一位先生在教导自己的学生专心，又像是某种漫不经心的提示。
杜景略全身心都放在了曲闵的动作上，但是眼睛却盯着面前的琴，看起来专注极了。
“能在汝宁学府看见你，你做的不错。”耳边忽然传来曲闵低声的赞叹，与满堂噪杂的曲声混合在一起，听得不太真切。
倒是没想到曲闵会直接承认，杜景略手指不经意一颤，跳走了一个音节。
曲闵笑着将残漏之处弥补，挑弦变曲之间，杜景略听见曲闵轻轻说了一句话：
“不要靠近我，会变得不幸。”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杜景略怔住了。
曲闵轻笑了一声：“你爹的坟，已许久未有故人去祭拜了。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啊。”
说罢，曲闵松开了手，转身去往了下一个学子那里，神色平静，不曾回头多看一眼。
曲闵不知是以何物熏衣，所到之处，皆有淡淡的香草气息。
身边的香草味道一缕缕散尽，杜景略皱起了眉。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是苏轼的江城子，下一句是什么？是纵使相逢应不识。
纵使相逢应不识！
所以曲闵到底遇到了什么，他想表达什么？这般奇怪的哑谜，在未曾弄清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大抵只能“不识”了。
良久，这节乐学课便要结束了。
曲闵回到座位上，垂眸轻轻抚了抚自己那把古琴，瞥了一眼自己越发削瘦的手指，无声地，极淡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