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剑网三]朝夕旦寐 > 第14章 风声乱(一)
    我送回虫虫,返身与师姐她们会合,才得知这一个月来,苗疆之外的变化。

    卧龙丘一役,厮杀得虽不惨烈,但两方都有不小的损伤,清点人员时,恶人谷中不见了公输将军之类多名高手,浩气盟中少了叶鸷潇等人,他们俱以为被对方擒去,在空空寺外,又是好一番恶战。

    她们说的暄儿是恶人谷中人,浩恶激战正酣那会儿,她悄悄带人毒杀了浩气大营里几个留守的同袍,掳走我的两个徒弟,东方和初诺,问缘发觉,寻她要人,反被之以多欺少,遭到暗算,败阵被擒,师姐亲自上门理论,也被三言两语打发出来,她左思右想,觉着兹事已经不能单凭她一手化去,只得日夜兼程,循着我与将军在马嵬坡和成都的踪迹,追来了苗疆。

    我听得怒意顿起:“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啊?”

    师姐道:“浩恶本就势不两立,更何况,暄儿认定是你,绑走公输,甚至已经杀了她?”

    将军摇头:“她太胡来了。”

    我转头瞪她:“这个暄儿,待你可真着紧!”

    她并不看我,仍然继续问师姐道:“暄儿她图什么?”

    师姐沉声道:“暄儿想用我妹妹她们三个,找潇潇交换你的人,或者是和潇潇较量一番。”

    我一时无语,公输将军好好的人就在这儿,她却如此无端挑衅,向我叫板,实在不可理喻,她到底是什么人?

    气苦之余,又悔又急。

    我的徒弟与挚友因为我,现下在那人手里生死未卜,我却茫然无知,躲在这苗疆野岭,慢腾腾养一身劳什子的伤,更不能眨眼间纵身千里,救她们脱身。

    该怪谁,又该恨谁,我不知道,那个暄儿据说还在马嵬坡候着我找上门去,可我一筹莫展。

    很久一阵沉默后,却还是将军漫不经心开口。

    “敢扣着三个人来换我一个,她竟如此看得起本将军,我倒有点受宠若惊了。”

    随即有人轻噫出声:“公输师姐终于肯见她了么?”

    我转眼一瞟,说话的那人,却是梓铮。

    说到梓铮,我不得不为这姑娘惋惜一阵,她同门的大师兄顾凌,本与她是青梅竹马,两人都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可恨去年狼牙军一叛,把天策府一围,顾凌奉师命带领无双门人前往北邙山驰援,末了随杨宁将军断后,与诸多精干弟子湮没于战火,尸骨无存,到了梓铮这儿,只剩得顾凌在扬州的一座衣冠冢,和他留给她的剑穗了。

    初祀师姐见不得她整天对着那剑穗郁郁痴望,便趁着此次勤王之事,打出身边急需一位账房的名义,在三庄主那夸奖叶梓铮如何精于算筹,头脑如何灵泛,见地又如何出众,天上地下一顿赞赏后,好歹把她拎出了庄,拖进无尽琐事之中,企图以此让她慢慢忘却该忘却的,看淡该看淡的。

    但梓铮其人,从来都神情疏淡,悲喜内敛,忘了多少,又看淡多少,或许只有她自己晓得了。

    将军回答道:“情势迫人,非我所愿,梓铮师妹不要取笑我。但要是能给我出个主意,那再好不过。”

    梓铮笑道:“我这主意多的是,不知道师姐要什么办法?”

    将军沉吟了一会儿:“我要那种……骗得人六亲不认,还让她觉得很有道理的法子,一个就好。”

    我哭笑不得,这分明就是要人家出馊主意,不过要是拿来对付那个暄儿,那我倒会赞同一下将军,如果缺乏人手,也可以出一把力。

    梓铮摸着下巴寻思了好半天,她定然猜到将军要去捉弄谁,可中间多少都隔着千丝万缕的同门情谊,她非常为难。

    她偷瞄一下大师姐,凑过去将军跟前说,这话我们得找个安静地方……

    “不准去!不准想!”

    然后被大师姐横眉冷目,如是一声斥喝震耳穿脑,默默捏着手脚退进人群中去了。

    大家也不敢再出声,御神师姐的脾气无人不晓,明刀明枪一战才是江湖人的爽直,使绊子,耍伎俩,她最为厌恨,更何况是去暗算昔日同门。

    我禁不住汗颜。

    其时周遭亦寂静如死,令人尴尬得很,我向将军望去一眼,她已归于天策府,大师姐的威严手段自是管她不着,但此时此景,终究驳了她的颜面。

    但看她满面云淡风轻,并无许多神情,察觉到我在观望,她还回来挑眉一笑……到底是我多虑了。

    众人又商议了半夜,终于决意,我与将军同他们一道,第二日起早赶赴马嵬坡。对于暄儿,不暗伤同门,却也须指教她一番。

    只是第二日走前,初祀师姐特地去找了南宫川,说虫儿这孩子,似乎有些资质,她很喜欢,想带回山庄去,收做徒弟,望他答允。

    南宫川沉吟一阵,觉着自己在纯阳宫长大,二十余岁奉师命下山,平天一之乱,却在南疆为情所困如此多年,而今渐渐清醒,又逢大唐劫难,他大丈夫若还兀自沉沦,于师门,于苦短一生,都太过辜负,便想重归师门,杀尽狼牙。

    他一个修道中人,杀伐之心如此,会不会惊世骇俗了些?

    南道长扣剑听吟,慨然笑道:“我纯阳门下,剑法至境,天人合一,天即是道。如今叛贼逆天而行,我手中这三尺青锋,如不染遍狼牙贪狂之血,不管道义,任其妄为,就不配称作修道之人。”

    此话端的壮志激昂,震撼人心。

    他低头看着虫儿,叹息再道:“或者又说,我还对这尘世有些依恋,它使我不能置身事外,非得亲手让它回归安宁,才算圆整。”

    他似有所感,无声片刻,末了俯下身,抚着虫虫肩膀,说道:“义父遇到你时,你正捉虫斗草,比我过得快乐,索性就诨叫你作虫虫,一直没给你想个正经名儿,是义父待你不好。如今给你一个好好的名字,就叫牵尘,随着他们藏剑世家,姓叶便是。”

    叶牵尘。将军轻声念了一下,扭脸瞧我:“潇潇,为什么比你的好听多了?”

    我瞪回去:“潇什么潇,你恶不恶心?”

    一转头,正撞见大师姐他们一脸哀怨注视过来。

    而虫虫对于她这个正经的名字,以及将来的新去处,并没有显出多少欢喜,至于要与义父分别,离开苗疆,她也无悲伤情绪,少见的淡然缄默,让人猜不透她的心事,诚然,也不会有人刻意去揣测一个孩子的想法。

    待梓铮打理过诸多琐事,我们便告辞了艾黎长老,启程返回成都。途中,南宫川因要赶往华山,改走官道,单人匹马,彻底离开虫虫,也与我们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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