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剑网三]朝夕旦寐 > 第44章 长乐客栈
    王季凌诗云: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诚如将军所说,玉门关外平地越走越少,而举目四顾,可见雪岭连绵起伏,看不到尽头,前路逐渐延进峭壁悬崖,匍匐于险峰之间,陡滑难行,稍有不慎,一脚跌进山涧,就算不死,身上的骨头也不知道得摔断多少根。

    屈指一算,此时已过立冬,放在中原,也不过是早晚霜雾凝结的冷意,换到了这西北之地,俨然变成了寒冬腊月,天气越来越冷,偶尔还会遇上风雪,遮天盖地,迷得人睁不开眼睛,根本无法赶路,只能就近寻个避风的去处过夜,生起一堆篝火,静静挨到第二天雪停。

    如此紧赶慢赶,翻过两座冷清山头后,我们终于看到了人烟。

    “我们到了恶人谷的地界了。”将军忽然勒停坐骑。

    我顺着她的指引瞩目,但见得眼前的村落入口旁竖起一杆招摇的暗红旗幡,面上绣了两把利斧交错的图纹,正是恶人谷的标识无疑。

    旗下一方石碑,刻有“长乐坊”三个大字,笔法和斫印一般粗犷有力,显出豪情万千。

    将军绕到我身边,低声嘱咐:“你是浩气盟的出身,来了这儿,听到什么,又看到什么,都只能忍在心里,莫要轻举妄动。”

    我点头答应。

    她的道理我自然明白,浩恶两方势同水火,如今我孤身来此,无异于羊入狼群,除了处处提防,便是提防处处。

    不过,再如何提防,安之暄的心思我仍然不能揣测,她又将布下怎样的局,我更无法安然避开,但她处心积虑想要我的命,想把将军玩弄于股掌,却是万万不能的。

    “看起来,又快下雪了。”将军举头瞧了瞧灰沉的天色,催起赤电,“我们赶紧找个地方歇下吧,天寒地冻的,吃不消啊。”

    我说了声“好”,便与她进村找寻客店之类的去处,连着多日风餐露宿,确实该好好歇息一晚了。

    风雪临近,村里的铺子都早早收摊关门了,街上空空荡荡的,只见到有七八个大汉手里提着钢刀,挨家挨户敲开门,好像要向里面的人索取什么东西。

    “他们在收税金。”

    将军仿若知道我有疑惑,出声解释道:“长乐坊这块地方以前荒废得很,经恶人谷的王谷主派人重建之后,才有了如今的模样,这里的村民受其恩惠,自然要有所报偿。”

    正说着,那几个汉子突然从某户人家里拽出一名中年男人,扔在地上,扬声喝道:“我谷把长乐坊送与尔等住,又将外面那些买卖多数交给尔等经手,如此关照爱护,你们这帮小民倒好,不思回报,一点租子都要拖拉敷衍不肯交,良心被狗吃了么?!”

    那中年人估计也是个硬茬儿,一梗脖子,怒道:“可每月都得交四回,几年下来给了你们多少钱,还不够报恩吗?”

    为首的汉子随即冷笑:“谷里成百上千张嘴,你觉得够不够?”

    “哼,巧取豪夺!”中年人怒不可遏,叫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只管拿去吧!”

    “你!”

    汉子气得拔刀,却被身边人出手拦下劝道:“欧阳兄息怒,要是现在把人一杀,下回收的租子就得少一份了。”

    中年人见势更加猖狂,高声嚷嚷:“欧阳智,你快杀我啊,杀了以后看你如何交差!”

    那欧阳智瞠目磨牙半响,倏然眼色一寒:“嫌命长是吧?老子不能杀你,却有的是办法折腾你这身贱骨头!来呀,把这厮押到冰血大营去,看看是他骨头硬,还是爷爷们的铁枷硬!”

    身后下属立马领命,飞快将中年人两手一绑,准备押走,后者不服,仍张口痛骂欧阳智,被塞了一嘴烂泥,连推带拖带出了村去。

    我看得发愣,转头问将军:“把这人枷一枷,他就肯给钱了?”

    “那铁枷有八十斤重,套在这厮脖子上,再让他跪上钉板,丢在冰雪地里吹一吹,他一天也熬不下去。”

    不待将军回答,欧阳智已经发现看热闹的我们,慢慢走过来,从头到脚打量两眼:“二位姑娘有些面生,何处来,何处去?”

    将军从怀里取出一块血红铁牌,展示与他:“我欲带这位叶姑娘入谷,兄弟莫要见外。”

    欧阳智把铁牌接去检视半晌,而后还给将军,抱拳道:“原来是我谷的姐妹。看叶姑娘这口重剑锋芒沉静,浑然自敛,想必是藏剑名门的高徒,若入我谷,以后必定是一把好手。”

    我回了句“不敢当”,眼风朝将军晃了晃,见她端着一副严肃形容,高深莫测,就没有多嘴。

    等走得离欧阳智那群人远了,我才追问将军那块牌子从何而来。

    将军含笑瞧我:“阿萧,你忘了我们在卧龙丘遇到那会儿,我是什么身份了么?”

    我一寻思,恍然大悟。

    “你如果真要把我拐进恶人谷,恐怕不太容易。”

    “哦?”她扬了扬眉,过来捏住我手中的缰绳,“那我可以把你拐去哪儿?”

    我:“……”

    这人话里有陷阱,我才不上当,赶紧顾及左右、随手指起左边的房子而言他:“找了这么久,也很累了,不如今夜就在这家住下吧。”

    将军跟着瞥了一下,神情微微一动,惊叹:“阿萧,看你平时正经,没想到,竟还是个酒鬼。”

    我听得奇怪,扭脸一望,左边的这家店其貌不扬,门口挂着的白木招牌也马虎得很——长乐客栈,“客栈”周围有许多刮痕,辨其轮廓,隐约是“酒坊”二字……

    酒坊改为客栈,就是把招牌上原来的“酒坊”刮去,再写上“客栈”么?如此草草,这家店的老板真是懒得骨骼清奇!

    将军沉吟:“这老板,应该是个有趣的人。”

    话音刚落,客栈大门倏忽吱呀一开,陈酒的甜香气息顿然扑鼻而至,一位年轻女子走出,眉目轻抬,柔柔一笑。

    “二位是要住店么?”

    她说话时每个字都咬得极为细腻,语声清绵,格外的好听,那双眼更湛蓝澄澈,眸光摇曳,宛如月下湖色,漾漾着撼动心魂。

    这个女子琼鼻挺直,五官如琢,可惜不是汉人。

    “我们正要住店。”我淡淡应声,将军好像还多看了她好几眼。

    她点点头,身形移动,邀请我们下马进门:“我是这里的老板娘,叫云绡,绡么,唔,曳雾绡之轻裾,那个绡。”?

    我笑了笑:“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云老板连给自己起个汉名都要用上其中的字,想来对《洛神赋》很是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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