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宋将殿内的人都遣退了,独自一人进了卧房。她拖了一张椅子,在榻前坐下。托着腮看着秦雉。

    她有多久没看到秦雉这么安静的模样了。

    昏迷的样子也还是个娴静的美人。岁月似乎偏爱她,未曾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便是不可逃脱的年纪,带给她的也只是韵味。

    她虽然那么美,但云宋觉得她已经很陌生了。

    她的母后,到底做了多少事情呢?

    她是太后啊。

    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云宋想不明白。

    用手一抹,脸上为什么湿润了?

    此时秦雉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帐顶,神思还没完全恢复,微微抬起手,唤道,“秀年,我,我要喝水。”

    声音沙哑到言语模糊,但云宋还是听清楚了。

    云宋用手背把脸抹干净,起身,倒了杯茶,再折回来递过去。

    那只手突然用力的攫住了她的手腕。云宋的手被她握的一抖,茶水溅在了床褥上。

    秦雉目光冷冽的看向云宋,原先是察觉到身边人不是秀年,所以堤防着。可等看到是云宋的时候,她那冷冽的目光却依旧没有收敛。

    云宋将这目光看的真真的,心被刺痛了一下。

    “秀年呢?”

    秦雉的手还握在云宋的手腕上。云宋能感觉到她在用力,可毕竟力气有限。

    “她,死了。”

    秦雉听完,剧烈的咳嗽起来。

    云宋抽出手,将茶水递过去,“母后先喝口水。”

    秦雉由着她给自己喂了水。

    咳嗽止住后,秦雉还是看着云宋。

    那时候起火,她身体根本下不了床。在她生下那个孩子的当天下午,就有大批的衙役进了别业。他们是奉了容洵之命,将秦雉接回永安城的。

    秦雉带的人不够,且她身体那么虚弱,根本不宜硬拼,只能乖乖就范。即便路上秀年悉心照料,那些人也不敢对秦雉不敬。可长时间的奔波,让秦雉的身体逐渐虚弱下去。她有时候,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那时候心中是忐忑不安的。容洵派人来接她,可想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那时候她想,如果一路十分顺畅的到了翊坤宫,就算是王时败了。否则,王时一定是打开城门来迎接她的。

    她这一路上盼啊,盼啊。

    最终,不过盼来的是半夜悄悄入了翊坤宫,无人相迎。

    到了翊坤宫,王时兵败的消息自然而然的传了过来。

    那是秀年一直握着她的手宽慰,“你是太后呢,皇上的生母,不会有事的。现在就是要养好身子。”

    可她的话说完没多久,翊坤宫就起了火。大家各自逃散,火却太大,直接被困住了。

    秦雉那时候是下不来床了,更别提下床逃生了。是秀年非要背着她一起走。

    人自然是想活的,可秦雉那时候叫秀年独自一人先逃。秀年不肯,费要背着她。

    秀年忘了,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啊。

    她背着秦雉逃出去的时候,被一根柱子砸到了。腰直接都要断了,她痛的流下眼泪。

    秦雉的腿也被砸了。主仆二人在火光中紧紧握着手。

    火蔓延到了秀年的身上,秀年用力把秦雉推到了一边,不让自己身上的火烧到她的身上,也为钧山的人救她争取了时间。

    她后来昏迷了,再醒过来时,以为秀年和自己一样得救了。不曾想,她却先她而去了。

    “满意了吗?”秦雉看着云宋,眼神变得恶毒起来。

    云宋看着她,道,“儿臣没什么满意的。”

    秦雉冷笑一声,道,“走吧,哀家想一个人静一静。”

    云宋道,“母后没什么想对儿臣说的吗?”

    秦雉道,“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还是你想听哀家亲口说出来,好杀了哀家?哀家是太后,那火烧不死哀家,你就杀不了哀家。”

    她一口气说了太多,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云宋从没见过她这么虚弱,却恐怖的模样。

    她以为那场火,是自己放的么?

    罢了,解释什么呢?她又不会信。

    “你好好歇息。景澜宫已经打扫好,你搬过去住下。朕把青棠放在你身边侍奉你。她这些年,把朕侍奉的很好。母后以后就在那里颐养天年吧。”

    景澜宫,是秦雉还是妃子时住过的宫殿。

    秦雉还在咳嗽,想对云宋说什么,却因为剧烈的咳嗽而说不出来。

    云宋微微躬身,转身走了。等走到门口,她忍不住驻足去看,她看到,她的母后,为秀年流下了眼泪。

    云宋心中微叹,滋味苦涩。她转头,将门轻轻带上。等走出卧房几步,就见高平上前道,“皇上,丞相已在大殿等候。”

    云宋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高平。

    高平垂着头,也能察觉到云宋的眼神。

    云宋想,身边的人,该换一换了。

    她想着,已经举步去了外殿。

    容洵正端坐在那里喝茶。见云宋过来,作势要起来。云宋忙抬手做按下去的动作,道,“丞相就坐着吧,不必行礼了。”

    她说着话,也在椅子上坐下,问道,“翊坤宫起火一事,已经查出来了?”

    容洵道,“有些眉目。”

    云宋不由感叹,他办事的效率还真是高,这才多长时间?

    面上沉声问道,“是有人故意纵火吗?”

    容洵道,“有人在院子外墙泼了桐油,点了火。但内院也有火源。”

    云宋皱眉道,“是两拨人?”

    容洵道,“内院的火不是桐油引起的。微臣推测,是不同的两拨人。内院的人是后进去的,只是确保这火将翊坤宫里的人能烧死。”

    云宋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与母后有深仇大恨之人么?

    她又问道,“查到是何人所为了吗?”

    容洵道,“那桐油不在少量,查一查便知,已经派人去查了。”

    云宋嗯了一声。

    容洵喝了一口茶,似是无意的说道,“在翊坤宫外,微臣看到了大公主还有小姚大人。”

    说者假装无意,听者也是有心。

    云宋了解容洵,他才不会无缘无故的随便说一句话。

    云宋道,“你是怀疑皇姐和安安纵火?这绝不可能。”

    容洵又喝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大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能冲进火场,小姚大人倒是冲进去了,还是先于禁卫军。可末了跑出来,一个人都没救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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