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璀璨的长桥,姜病树看不到终点。

    他走了许久,身边已经再无并行者。

    最后一个并行者,便是上一任主帅。

    老帅死在了病域里,在生命的最后,老帅身上的病痕开始疯狂的扩散。

    他将病魔迈入了深化期,乃至更高的境界。

    这个境界,会导致身体的病急速恶化。

    哪怕强大的波动之力,让其能够承受更为恐怖的病情,但很明显,极度深化之下,波动之力也压不住病情。

    老帅变得像个怪物,比沦为鬼的人,他更像一个鬼。

    却也因此,老帅有了暴力瓦解病域的力量。

    最终,老帅病死。病域瓦解。

    而他的下一任,便是秦观棋。

    从桥头一路走来,并行者的下场无一例外,全部死去。

    姜病树不敢靠近秦观棋了。他真怕这个人也死了。

    尽管秦观棋伸手邀请的一刻,他的血液仿佛沸腾起来。

    他真的感觉,能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可是一想到……这一路上一场又一场的死亡,他也会陷入困惑。

    他与秦观棋,此前并无交集,但他害怕这么完美的主帅也会死去。

    他仿佛是以为,只要自己不往前走,这些殉道者们便可以永远停在这一刻。

    秦观棋看出了姜病树的困惑,见姜病树并没有前来并行,他也只是笑着点点头。

    分割世界的线,再次出现。

    这巨大的荒原,无尽的长桥,璀璨的夜空,也都在白线之中开始被分割成无数细小的颗粒。

    最终,一切归于混沌。

    ……

    ……

    眼泪还有余温,泪痕已经冰凉。

    姜病树睁开双眼,他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

    梦中无数英雄,指引着自己走向他们未能抵达的远方。

    在梦里的情绪,化作眼泪溢出。

    唐柿子见过不少人参与刻印仪式,大家的反应其实也不同。

    她虽然可以通过肢体接触,感应到对方的想法,乃至传递这种想法。

    但她也不知道,姜病树到底在病衍刻印里,见证了哪些人。

    因为棋组织,经由第一代主帅云鹰扬所改进的可病衍刻印,是极为特殊的。

    为了筛选出志同道合的人,这个刻印,既是注入波动之力,也是注入信念。

    但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每个人都会经过那座桥,可并行者的身份,却截然不同。

    在漫长的病纪元历史里,很多棋职者都死去。

    也有很多棋职者退隐下来,但也都随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所以唐柿子很好奇,姜病树在刻印场景里,看到的并行者们,都是什么身份。

    因为棋职的评定,往往会根据病衍刻印里,并行者们的身份做参考。

    “姜病树,你已经掌握了病衍波动,从现在起,你的能力已经强于普通人。”

    “如果你想要提高自己,那就不断的去参与净化病域的事情。”

    姜病树点点头,刻印仪式完结后,他的情绪渐渐缓过来了。

    唐柿子说道:

    “现在,写下那些并行者们的名字,我相信你会记得他们的。”

    “好……”

    姜病树自然记得,每一个并行者,陪他走过的路不长。

    这些已然是不可见的历史,他能做的最后的尊重,便是铭记这些人。

    不过在唐柿子递来纸笔,姜病树准备写下云鹰扬等人的名字时……

    主帅秦观棋忽然伸手制止了姜病树。

    他看了一眼唐柿子,唐柿子一愣:

    “可是……不需要我传达吗?”

    秦观棋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纸和笔。

    唐柿子没有多言,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很恭敬的离开了这间大厅。

    此时的大厅里,便只剩下姜病树和秦观棋。

    秦观棋是懂手语的,不过手语一般也不是给正常人看的,是给同样有缺陷之人交流的。

    他与姜病树的交流,便是将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

    姜病树看出来了,主帅似乎要和自己单独说些话。

    在自己写下那些人名字之前,竟然将柿子姐支开了。

    他很疑惑,自己在刻印场景里,见到了主帅。

    那主帅应该是知道自己遇到了谁的。

    秦观棋虽然不能开口,但他却深谙人心,已然看出了姜病树的疑惑,在纸上写道:

    “有些话,我只想与你说,柿子是个优秀的士,但她对我太特殊,有些事情不宜她知道。”

    “我已经做好了棋职的评定,但你还没有做好准备。”

    秦观棋的字写得很快,但很工整。

    姜病树说道:

    “主帅……我进入那个场景的时候,有些人走向我,有些人则没有,那些人,是不是其他棋职者?”

    秦观棋点点头。

    姜病树继续问道:

    “所以我的并行者,全是历届的主帅……这是否意味着,我的棋职其实——”

    姜病树没有说出来,但秦观棋还是平静的点头。

    主帅始终带着微笑,这样的微笑让姜病树不再忐忑不安。

    明明经历了那样悲壮的一次次死亡,可看到主帅的笑容,就会本能的忘却那些恐惧。

    “你的棋职,是兵。”秦观棋快速的写下这句话。

    姜病树一愣,这倒是和他想的不一样。

    但随即就接受了。

    他的能力是组织里最弱的。

    虽然自己的身体似乎对病有极大抵抗能力,可面对病之外的危险,还是太弱了些。

    做个兵也挺好。

    反倒是之前自己还以为要接过帅的位置,那可就是棋组织史上最拉胯的帅了。

    棋组织史上目前最年轻的主帅,便是秦观棋,在十四岁时接任。

    第二年轻的,叫唐允,十六岁接任,但十七岁那年便死在了病域。

    组织里的主帅,并不是那种只会龟缩在王城里,被相护着,被士挡着的棋子。

    棋组织的主帅,在净化病域这件事上,从无懦弱之人。

    所以至今为止,组织里有退下的老棋职者,却并无退下的主帅。

    不死不休,他们是真的在贯彻这四个字。

    这些帅才并无弱者,自己根本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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