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他吻她,浅尝辄止,从未像现在这般如狂风骤雨。林心愿的感官无限缩小了,薄膜似的紧贴着他们的曲线,将二人封进膜里,与外界隔绝……她憋红了,近乎喘不过气来。
侧脸躲他的唇,林心愿伸手推他胸膛,挣扎道:“李纹!”
李纹怔了怔,终于松开了,退后几步。
“…………”
唇齿间残留着湿润的女子香,他觉得好像被甚么东西沾住了,试着伸舌舔,苦涩的,原来是胭脂。听闻有毒的,不知经过多久便教他毒发身亡——然而都不重要了,现下没有任何东西比林心愿,比欲/望更重要的。
他看着林心愿,有些出神。
不知何时将她抱到了桌上。桌子平日也被当做餐桌用的,足够宽大,茶壶、茶盏与那盘荷花酥早被扫往一旁,终究得以不被碰倒,在她屁股边歪斜置着,裙上的薄纱盖住了一只茶盏的半边,恰好是他喝过的那只。
她双手支撑着坐起身,粉红了双颊,杏眸含羞,却又泫然欲泣。起伏着,半晌才说出话来:
“殿下……殿下莫要戏耍我!”
李纹默了几息,忽地笑了:“太子妃何以见得孤在戏耍你?”
这回林心愿竟有些哽咽:“你分明不爱我!”
话即出口,发现自己说了句顶幼稚的话。
两个不相爱的人当然可以接吻。但林心愿希望吻她的那个人,一定要是爱她的。做甚么事情都想要两相情愿,亲情也好,友情也好,包括爱情。
她其实很俗,如果初遇李纹时,他便挺着啤酒肚,顶一头地中海,满身烟尘与汗臭味,那她的少女心绝不会动摇的。
“…………”
李纹抬臂,用右手拇指擦了擦唇角,盯着指头上绕着螺旋纹理转的胭脂红,盯了会儿,又朝她笑得无奈,而很有些宠溺感:
“太子妃知道吗,对男人说这句话,真的很傻。”
尤其是刚刚吻过你的。
他想,如果,他接下来打算同她共赴巫山,必定会哄她道“我爱你”。只是单纯的我爱你,不一定是永远爱你,或许是暂时爱你。
如果该是什么样的果子呢?该是像林心愿一样的果子。
直到听了她那句“日后总得搬回梅月殿”,他方才恍然,原来她的女子香像爱一样设了期限。过期了,就再吃不得了。
林心愿身形一晃,扑簌簌掉眼泪:“为什么是我。我想回家。为什么是我?”
“想回林府?”李纹嘲谑道,“太子妃以为,那里的人将你当作女儿,当作妹妹么?灰溜溜回去了又如何,不过受他们编排。留在孤的东宫,倒还能享荣华富贵,万人敬仰。”
“…………”
林心愿呆呆地看他。
李纹几步走近前,俯身,将头埋入她的脖颈与发间。她一动不敢动。他将唇贴上她的衣襟,盖印章那样摁一摁,藕色的衣料上,便留下来布满裂痕的唇状红印子,稍微站远了看,像极了长了张人嘴。
他再轻啄她的唇,补了些胭脂。
林心愿气道:“不许亲我!”
白雪梅提着药箱踏入室内时,猝不及防听到的便是这句话,愣了一愣,顿住脚步。
她虽然自幼常挑灯夜读,但视力很好,大老远站在门口,便能清晰地望见太子妃坐在桌上,太子则靠得极近,似乎在碰太子妃的唇,两人亲密无比……
白雪梅默默翻了个白眼。
因受了太子的吩咐,她亦到了这心昭殿来,预备待太子妃换好衣裳后,再前往为太子妃清理伤口。既然太子知晓她会来的,怎么还在跟太子妃腻歪!
不是都说东宫两位主子关系不和么?依她看,和得很!估计几个月后东宫又会有喜事了。
相比之下,刘公公服侍过皇上的,早见惯了这种场面,很淡定了,并不害臊,只抹了把额上的汗,尖着嗓子道:
“——!”
林心愿脸、脖子与耳朵都红透了,手忙脚乱下桌子,脑壳直发麻,索性躲到李纹身后,不敢出来,只探了半个头,杏眸怯怯地观察他们。
白雪梅觉得这太子妃着实可爱,忍不住对她微笑,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李纹颔首:“免礼。”
他唇上的胭脂教人难以忽略,那抹红将肤色衬得更苍白,却又在其温润的气质上平添几分艳丽。
白雪梅忽然想到那个人,他也爱吃她嘴上擦的胭脂,也有那爱红的坏毛病,怎么都不愿改……她在心中轻轻地“呵”了声。
李纹唤来几名宫女,将太子妃送到了床上坐着,自己则到内室的榻上去读公文了。
青竹将垂帘放下,遮挡了外头的视野,室内的光线一下子黯淡,有些鬼屋的氛围。宫女们各自寻了角落站着,目不斜视地听候差遣。
白雪梅道:“请娘娘将衣裙稍往上拉,以完整露出伤口。”
“好。”
林心愿本就是现代人,惯常穿短裙露腿的,做起来丝毫没有心理压力,两只脚往前伸展开来,一下就把裙摆卷到膝盖上方。想起来还有层亵裤,又把裤腿卷起来,露出两只青紫的膝盖。
青竹守在帘子旁,很怵目惊心,想道,女人的脸蛋与身子最最重要了,太子妃的伤口这般丑陋,不知会不会教太子嫌弃。于是心疼又害怕,倘若不是顾及有旁人在,肯定唉声叹气的。
又对着白雪梅的侧脸,陷入沉思,这个白医官,各方面虽比不得自家主子,还算有几分姿色的,千万莫要是个狐/狸/精才好!自家主子受宠,自己才有机会。
因着林心愿是坐姿,白雪梅自己又比寻常女子高挑许多,视角太高,很不方便,于是干脆掀开碍事的官袍衣摆,往地上跪坐下来,凑近林心愿的膝盖前,细细检查伤口。
两只膝盖都只是擦破了皮,表面上比较可怖罢了,出了点血,已然干了,黏在伤口边缘。右膝盖应是先着的地,伤得比左膝盖严重,除了破皮、血污,还泛起一块青紫,约有小孩拳头大小。
“…………”
简直是五星级服务。
林心愿极不自在,尴尬得蜷缩了脚趾,终于忍不住朝青竹道:
“青竹,白医官这般跪着未免太辛苦,你去寻张凳子搬过来,给白医官坐着罢!”
白雪梅摆了摆手:“多谢娘娘关心,微臣不辛苦。医者仁心,为了治病救人,这点苦算不得甚么!”
青竹撇嘴:“娘娘好心,可既然人家白医官不领情,那就算了罢。”
林心愿便无话可说。
白雪梅单手将地上摆着的医箱拖近身前,打开来,翻出一个青白小瓷瓶与棉花,对她恭敬道:
“娘娘,微臣接下来要用药酒为您清理伤口处的脏污,可能会有些许疼,请娘娘稍微忍耐一下,微臣尽量轻点。”
“本宫不怕,”林心愿点点头,“麻烦白医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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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心辞从来不近女色,甚至未曾恋爱,连对谁动心都不曾有过,一心一意读书练武、憎恨林守山,还有照顾妹妹林心愿。
对世间阴阳之事唯一的印象,是幼时与玩伴撞见爹娘在草丛里。玩伴神秘兮兮地跟他咬耳朵,说你爹娘想给你添弟弟或妹妹了!从此以后,才知道男人光是与女人牵手,不足够教其肚子愈来愈大的。
他如今及冠了,是个成年男子,当然不会觉得女人摸了他的手就会肚子变大,但是他读过的书里,都说未相恋的男女之间,是不可以发生肢体上接触的——男女授受不亲。
因此,这个陌生女子在众目睽睽下,紧拉着他不肯放,嘴里还大喊着疯言乱语,教他手足无措,觉得尴尬,丢脸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