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林心愿换上之前试穿过的,那套李纹命尚服局赶制的襦裙,又在众宫人服侍下画了精致的妆容,打扮以后,站在铜镜前打量自己。愈看,愈觉得这张像自己、又像原身的脸诡异,像《聊斋志异》里的画皮,便很快唤人将铜镜搬走了。
她坐在桌前,一边等李纹归来,在脑子里又过了遍今晚宴会的流程,反倒紧张起来,于是深吸气、吐气,再深吸气……
李纹走进殿内来,恰好撞见这个场景,忍俊不禁道:“太子妃做甚么呢?”
“对不起,臣妾有些紧张……”
林心愿被吓得一跳,慌忙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解释。
李纹看见她的脸,似微怔了一怔,方才嘴角衔着笑,继续说道:
“有甚好紧张的?你可是太子妃,今日皇上虽因身体不适,并不赴宴了,然届时皇后、其他妃嫔,与许多大臣都在的,太子妃万不可显得小家子气,否则丢孤的、林府的脸面。”
“臣妾就是紧张呀,不像殿下见惯了大场面,”林心愿明白其中道理,但忍不住辩解道,“我——”
她蓦地刹住了。
原身是可以在男人跟前答答含羞,也可以在重要场合下落落大方的那类女子,李纹同其一起给皇帝、皇后请安过,肯定也知晓的。
她如今这般表现,会不会惹他怀疑?偷偷窥李纹脸色,同往常一般,她暗自松了口气。
又想象如果自己被他发现了秘密,被当作狸猫,到时要如何逃难……罢了,暂时先不管这么多,不要吓自己。
“‘我’?”
李纹走近桌前,抬手朝她耳侧伸过来。林心愿下意识躲开,他的右手便在空中顿了几息,收回去背在身后。
他敛去笑意,改用左手的摺迭扇指她的耳侧,道:“步摇的垂珠勾住了。”
“哦、哦,”林心愿忙理好头发,见李纹面露不悦,心中咯噔一声,赶紧道了谢,“多谢殿下提醒……”
说罢,莫名有些生闷气,为什么她要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的情绪?她总是习惯性讨好别人!真想哪天发一回疯,干脆骂他“见你的鬼!”。
李纹道:“快到时辰了,走罢。”
话音刚落,便转身往殿外行去,林心愿郁闷,仍然提起裙摆乖乖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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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设在观宇庭,林心愿与李纹乘轿辇抵达时,天色已微暗,不过时间还早,还有些许住得远的客人尚且未到。
观宇庭设有主庭与数个客庭,以前者为中心,数条围了栅栏的长长走廊弯曲绵延着,架在池塘的上方。观宇庭如其名,视野开阔,是赏这四周景色的好地方。
主庭里,皇后作为东道主,已然在主座上待着了,正与侍女交谈。
李纹领着林心愿给皇后行礼请安后,寻个位置坐好,对着池塘开始发呆。
林心愿在旁边也坐下来,偷观察他。
他今日也着黛蓝色,宽袍长袖,不仅颜色,连衣料、花纹等等皆与她的很搭配,她脑海里马上浮现出“情侣装”这词汇——腹诽道,见你的鬼!
“……”
林心愿感觉两人之间气氛僵硬,思索要抛出甚么话题打破沉默的好。
她灵光一闪,拉拉李纹的衣袖。他转头看过来,她道:“殿下知道水为什么是蓝色的么?”
“不知道。”李纹答。
林心愿便道:“因为水里有鱼,鱼会吐泡泡,像这样‘卟噜卟噜’地吐。”
“……”
李纹挑眉。
她顿时觉得自己好傻,尴尬得要命,连忙扭开头再不敢说话。
仰头望天,在她印象中,在现代时,几乎每年的七夕节都要下雨的,有时是毛毛细雨,有时是雨骤雷鸣。
可现在晴空静好,难道这个世界的七夕节不一样?
二人就这般无言地过了会儿,李纹突然开口:“孤暂且离开一趟。”
说着,不等她回应,起身从观宇庭走开。
林心愿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想起来袁紫璇的那封信。果然要去赴那袁紫璇的约么?接下来他会拥抱、亲吻另一个女人……不免苦笑一声。
无所谓罢,反正终有一日,她就与他再没有关系了,从此你我不相欠,天涯海角,各奔东西。
这时,不远处一女子停下与同伴的攀谈,走过来朝她微笑着搭话道:
“太子妃娘娘怎的独自坐于此处,太子殿下去了何处?”
这女子鹅蛋脸,薄唇上涂了鲜红的胭脂,双眼的眼角微往上挑,眉描得又浓又锐,虽然语气谦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子难以忽略的英气。
是生面孔,林心愿并不认识,然而担忧原身认识,便含糊地回答:“殿下忽有些要紧事,暂且去处理了。”
那女子眨眨眼睛,忽然乐起来:“太子妃娘娘是不是忘了臣女是谁?”
林心愿红了脸:“对不起……”
她不是忘了,是压根不认识!原著里有这号人物么?不记得了,即使有,要么是被她或作者略过的部分,要么没有出场。
“娘娘太伤臣女的心了!”女子这般说着,却笑得调皮,“臣女是睿王最最疼爱的那个女儿呀!”
睿王?林心愿拼命回忆原著的内容。
她不大了解古代的各种制度,但这个世界的这个朝代,皇上的兄弟可以做王爷,同时,皇上的亲儿子亦可以开府做王爷。
李纹作为皇长子,年纪才二十出头,而这女子正当二八年华的模样,肯定不是李纹底下哪个弟弟的女儿了。
如此,那睿王应该是皇上的兄弟,睿王,睿王……最最疼爱的那个女儿?
那女子忍不住道:“臣女名幼花,封号长丽,是睿王的小女儿!”
哦!林心愿想起她的身份了。
兴庆帝给每个亲王的女儿都赐了封号,长丽郡主即是李幼花,顶上有两个哥哥,分别名李幼树与李幼叶。三人包括睿王,皆是原著中相当不重要的角色,作者只提了一嘴罢。
至于林心愿对他们存有印象,是因为他们的名字实在有趣得紧。
倘若睿王再生一子,是不是就得给这孩子取名叫“幼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