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二爷与太/安郡主大婚,这可是青宁城近日来难得的大事、喜事。百姓们几乎倾城而出,上上下下一片欢腾。

    太/安郡主果然豪富,嫁妆从清风别院出发,特意按照当地风俗绕了大半个青宁夸耀一番方才抬去靖王府。竟然头抬嫁妆已到,最后几抬嫁妆却尚于别院未发。

    又有那新奇未见的宝物,抑或是太后赐下的御品。真真让青宁百姓大开眼界,引得看热闹的人群不断发出阵阵赞叹之声。

    只是这人群之中隐着一个操京城官话的年轻商客,却并不十分去看那嫁妆,反而只静静地望着花轿出神。

    那行于花轿一侧的新郎,一身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满面春风,时不时看向花轿,眼中温柔尽显,喜悦满溢,掩也掩不住。

    迎亲的队伍缓缓从眼前行过,她的花轿终是渐行渐远……

    “大人。”身后的小厮轻声唤道,年轻商客似被刹时惊醒。“临行前永平郡主特意吩咐过小的,车马劳顿,您的箭伤刚好,万要注意休息才是。咱们是不是先找个客栈住下?”

    听得此话,他半晌无言,望着花轿终是远去,方才缓缓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小厮挤出了人群。可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又回望了一眼缓缓前行的迎亲队伍……

    ……

    灼华寅时三刻便被三姑叫起来梳妆,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自己似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作为新嫁娘,她今日万般俗事皆不必操心。礼仪规制上自有京中跟来的礼部仪仗负责。萧典虽然逃了,可仪仗人马尚在,其中有个小有官阶的司务颇能一用,虽年龄不大却十分伶俐,倒也能独挡一面。

    嫁妆之前秦昊宇已经全部送还回清风别院,三姑几日来又整理添置了一番。秦昊轩更是将自己这些年的积蓄以及靖王妃留给他的产业一并送到灼华手中。

    至于撒谷扬豆的全福夫人,秦昊轩一早便请了青宁知府吕大人的夫人来担此任。这吕夫人原出身于金陵的名门世家,身份上倒也是极相配的。

    几日前又有京中的庆王府、齐家、包括宫中的齐贵妃纷纷送来了添妆之礼。秦琴还格外备了份体己一同带来。灼华知道自己射伤了齐少枫之事她未必不怨,可是虽生了嫌隙不如从前,但到底还是一起长大的姐妹,这情份并不是说断就断的。

    青宁城中的贵女如冯洛珊、肖若鸯等人或受父母叮嘱碍于人情世故,或是别有心思刻意攀结,却也皆来凑趣添妆。头一日里,清风别院竟也是宾客如云,七七八八收了不少礼物。

    ……

    灼华此时一连打了几个哈欠,看得众人皆忍俊不禁。三姑亲手给灼华上了妆,射月等人服侍着她穿上了大红的嫁衣。

    看着面前已然做新嫁娘打扮的灼华,三姑不禁眼睛蓦然一热,笑容中便多了几分泪意,心中默念道,“公主,您的在天之灵可看到了,咱们的郡主,要出嫁了!”

    敏毓不由的也有几分触景生情,上前扶住三姑,二人相视一笑,眼中却隐着水光,心下皆感怀万分。

    羽寒一夜未眠,亲自守在门外。他的郡主,今日便要出嫁了……他忍不住摸了摸那枚一直藏于胸口的碧玉簪子,这本是要送予郡主的及笄贺礼,可自己那时终究缺了一丝勇气。而如今,却是再也没了机会……

    ……

    灼华大妆已毕,唯未涂口脂,坐在床上还有些犯迷糊,任由三姑小口小口地喂她吃人参八珍糕。

    “郡主,黄大人那边来信了!”众人正围着灼华,不想扶风此时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灼华猛然睁开眼睛,精光一闪,看向扶风。

    三姑皱了皱眉,只觉得大喜之日,谈论这些甚煞风景,可又知灼华的脾气,只能不赞成地看向她。果然,便见灼华冲她讨好一笑,随后转头示意扶风将黄逸的飞鸽传书拿来。三姑只得无奈地摇头一笑,又见已收拾得差不多了,于是挥手让射月等人暂且退下。

    “你们可知戎狄那边发生了何等大事?”灼华忽然困意全无,神色郑重地看向三姑、敏毓。

    “可是黄大人的计策成了?戎狄那边乱了起来?”敏毓满怀期待地看向灼华。

    三姑却因见灼华此刻面色凝重,不禁心下一沉:“戎狄二皇子阴险狡诈,黄大人那儿可是……”

    “三姑安心,师父无虞。”灼华安抚道,“只是咱们原本不过打算先让戎狄乱上一乱,却不成想竟都小看了那萧复拓!师父传来消息,几日前萧复拓于戎狄王庭发动宫变,生擒老王萧璟,并囚于后宫迫其禅位。对外的消息却是大皇子萧复开谋反,事败叛逃,老王被气得吐血卧床,因怕戎狄无主而乱,故亲自下诏禅位于次子。”

    “那萧复开现下如何?”三姑急切地问道。

    灼华伸手握住三姑的手柔声安慰道:“三姑不必忧虑心,师父虽在戎狄,又有意去帮衬着大皇子,可做事却是十分谨慎隐密,对外不过是个盐商的身份,一时间倒不会有什么危险。

    “况且如今还能飞鸽传书,可见他那儿并不要紧。萧复开据传是谋反不成事败而逃,既能‘逃’出生天,这其中说不得便有师父的手笔。故而戎狄将来局势如何变化还真是不好说。萧复拓此时春风得意坐上王位,却并不代表他便是彻底胜了。

    “只是……”说着灼华看了敏毓一眼,踌躇道,“这萧复拓自命不凡又好大喜功,如今一朝得势坐了戎狄可汗的宝座只怕会第一个拿辽东立威。柳大将军这些时日却是要多加小心了,恐那戎狄不日便会犯境。”

    “啊?”敏毓大惊,顿觉事态严重,“我这就给爹爹写信……”说着转身要走,却被灼华拦住,让她稍安勿躁。

    “既然咱们这相隔千里的西北都收到了师父的消息,想必柳大将军那儿师父定然一早便送过信了。你倒不必着急。自平城之役后,辽东军已多年未战,凌家军军魂在否,想来凭此一战也便可知。”

    说着灼华忍不住皱起眉头,三姑见此,知她心中亦是不安,于是先安抚地拍了拍敏毓的手背,安排她与扶风下去向李福来等人传信。自己则拿起脂粉过来边亲给灼华补妆,边劝道,“今日是郡主大喜的日子,万般事皆要放下才是。”

    灼华见三姑又来说教,一时间压下忧虑,展眉轻笑道:“这就奇了,婚嫁之事不过只涉男女二人,可边关戍守却事关数万将士的生死和一方百姓的平安。如何那万人生死的大事反竟比不上这男婚女嫁的小事?倒要为它万事皆放?”

    三姑此刻简直哭笑不得。若是旁人听得这话定会觉得灼华有意抬杠。可三姑却知她是真的缺了那根筋,心中就是如此作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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