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救人！”是谁在叫嚷着救人？
暮合能感觉到头上的湿漉漉来自汗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地面上。
周围都是人，吵吵嚷嚷的，有几声看到身后场景的尖叫声，又是那个场景吗？
还有完没完，还要多少次才能从这个噩梦里走出来！
人群中的人只是人群中的人，大爷大妈和无所事事的人只负责窃窃私语，“你看你看，这车看起来就是大款开的。”
“哎呦，你看你看，血流出来了，淌了一地，呀！”
“里头有人吗？救出来了吗？”
“估计得是超速了。”“是吗？这可是城区，还超速啊？”
别说了，都别说了……
“有钱人就作呗，你看看这怪得了谁？”
“诶诶诶，车门撬开了，”暮合不想再往下听了，她不想听，不想听了。
双手捂上耳朵，可是没用，这是在梦里，梦里总不能如你得意，越是不想听那些声音就越像是长了刀子一样一刀刀刺进耳膜来。
突然，一道清澈的有些稚气的声音传入暮合的耳朵，“你还没回家吗？”
！！！
是小男孩！
暮合猛地转过头，黑漆漆的背景板里，一群穿着灰黑的人小声地议论，窃窃私语，黑色的轿车里淌出殷红的鲜血，鲜血的边际还在蔓延，缓慢，但在向外扩张……
雨溅在血泊里，咸腥味顿时凉了下来，人呢？那个小男孩呢？
“你在找我吗？”
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暮合猛地回头，还没来得及看见身后的人，一双小手猛地把暮合向血泊里推去，暮合看见满地的鲜血向自己拥来，“啊！”血腥味道夹杂着汽油越来越清晰，在扑倒的瞬间暮合下意识地往车子的位置看去，车门夹着一角白色的连衣裙……
“啊！”
暮合猛地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窒息的鱼拼命地张口把空气吸进去肺里再挣扎着吐出来。
梦的最后暮合看见自己眼角一直滴落的不是汗水，血泊里倒映出她头上淌下来的鲜血和一个小小的，木然的影子……
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暮合忘不了这个梦，这是她母亲离开人世的前三天，暮枭喝了酒……
她无法忘记，也不能原谅，快二十年了，这个梦就一直和她纠缠着，谁也不肯放过谁。
下了床，才发现自己的睡衣都汗湿了，暮合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冷静下来的暮合应该是睡不着了，明天早上应该又无法面对暮枭了。
暮合站起身，叹了口气。
看了看时间才发现现在才早上五点半，现下暮合对于床有些抗拒，还是下楼比较好。
披了件衣服，暮合就从楼上往下走，厨房已经亮着灯了，估计是夏阿姨在准备早饭，准备早饭这么早的吗？
楼梯下到一半就听见厨房里有人说话，仔细一听，居然是司晨。
“夏阿姨，您把这个菜洗了就行，剩下的我来做。”
夏阿姨估计是挺高兴有人和她一起做饭的，“司少爷，你就放下吧，哪有叫客人做饭的道理。”
“阿姨，我都多久没去看奶奶了，我来吧，我做点她喜欢吃的……”
刚从噩梦里死里脱生就听见厨房里的人间烟火倒是解救这剩下的两个小时的好办法，暮合倚在墙边听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叮叮当当，以及规则整齐的切菜声，听着听着，心就平静了下来。
心跳归于缓和，汗也散了不少，暮合披着衣服先坐到了饭桌边上，从这里看过去，厨房的灯光还算不远，偌大的房子除了早起的人和惊醒的人都还在睡着……
“小合？”
暮合是被这突然地一声给叫醒的，一个不防备居然趴在桌子上就给睡着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的缘故，这一个小回笼没有再梦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合，你怎么睡在这儿？梦游了？”司晨端着早餐出来的时候突然看见桌子上爬这个东西，着实是吓了一跳，等看清楚这是暮合更是一惊。
意识渐渐回拢，暮合想起来自己是怎么睡在这的，醒得早，还有半宿的噩梦，怪不得趴在桌子上都睡着了，“饿了。”
“什么？”司晨其实听清楚了，就是有点儿惊讶暮合居然饿的提前到桌子前等着，这是多饿啊，傻子，就不知道先吃点零食垫一下吗？
看着暮合吃完早餐，司晨递了一张纸过去，“下次饿了就先吃点什么垫一下，别一直等着。”
我会心疼。
“嗯，今天早上辛苦了。”
“你怎么了？是饿还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本来以为暮合是饿的，可是吃了饭怎么还是脸色不好。
“嗯？怎么？”暮合没反应过来。
“你还好吧？”
很明显吗？很明显自己其实不是很好吗？“没事，我回去睡一会儿。”
“小合，”司晨拦住要上楼的暮合，“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不舒服也可以，我在国外学过医。”
暮合点着头，“嗯，会的。”一个有些感谢地微笑。
转身迎着面就遇到了刚起来的暮枭，暮合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收住了，眼里的光蓦然熄灭，司晨看见暮合的眼神里有一瞬居然带着一种和恨类似的神情。
暮合上楼，像是没有看见暮枭一样，而暮枭，也只是有一瞬间的不适，转而消失。
小合这样是因为暮枭？司晨望着暮合的背影出神。
————
岑雪站在窗口点着一支烟。
大年初二的早晨即便是在城区也有那么一□□味在空气里弥漫，这叫人很不舒服，莫名地烦躁，一旁的手机还有着通话很长时间所产生的温度。
岑雪吸了一口烟，不像是在注意什么东西，反而像是在放空心情。
这一大早上，够乱的了。
早上岑雪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本来还未清醒的岑雪在看见来电提示是耿淮后一下子坐了起来。
是敬老院有消息了。
电话接通，耿淮显然很激动，“老大，老大，我们今天蹲在敬老院门口，又看见那孙子拿着年货进了院子。不过今天在他走后不久又一个人进了敬老院。”
“又一个人？”岑雪的第六感告诉她有事情不妙，难道不止一条毒线。
“本来我们见那人走了之后只是按您的指示记录时间，安排弟兄继续跟着，我们在外围，离得远，然后我就看见又有一个人进了敬老院。
那人没发现我们，看得出来他是一直盯着黄毛仔的，一直等到黄毛仔走了才进去，我八成确定他是在外面专门猫着黄毛仔。”
“猫着黄毛怎么还进去？他没继续跟踪？”
“没，似乎就是为了等着黄毛仔出来了他再进去。我们没敢跟的太近，只在他出来的时候拍了张照片，您绝对猜不到是谁！”
耿淮的语气明显是甚于岑雪的惊讶和怀疑，“是李长军！”
“李长军？”李长军这个名字很耳熟，一时间暮合想不出是在哪里听过，李长军？
“郢城市局局长，李长军。”
“谁！你确定？”岑雪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李长军！市局一把手李长军！
“错不了，魏海城也在，他也确定是李长军。”
岑雪叫了声糟，把魏海城忘了，岑雪知道魏海城本来就是来报仇的，万一要是冲动了后果不堪设想，“魏海城什么反应？不许贸然行动。”
耿淮忙道，“老大，他很镇定，比咱们想象的要镇定，您放心，我也反复的确认过了，他知道应该在这个时候集体行事。您上次的话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我知道了，你们这两天辛苦，李长军在，你们要小心，这人和一般的鱼虾都不一样。”
“是，老大。”
放下电话，岑雪打开了窗子，冷风一下子从领口灌进来，浇了个透心凉。
李长军，这个人的出现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大年初二，市局局长，其实从耿淮的态度和语气里也能感受到李长军绝对不是在微服私访，他一个堂堂市局局长，怎么也轮不到他做便衣。
那么很可能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李长军，和这个藏在敬老院里的毒贩有私下往来。
有公安市局局长的庇佑，怪不得他不需要有什么顾忌，还在敬老院里安享晚年。
烟头上的烟灰掉了一截，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实在是进退两难，这也是岑雪万万没有料到的。
跟官斗，只怕要顾虑的东西少不了。
岑雪把电话又重新拨了出去，“喂，耿淮，把其他人撤出来，只留你们一队人。”
“是，老大。”
岑雪深呼了一口烟，灭了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