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那媚妖生得冶丽妩媚,一头乌黑长发掩住雪白赤.裸的身子,头顶一对儿赭色狐耳,蓬松的大尾巴卷到身前,半遮半掩地盖住盘坐的长.腿。

    “成何体统!”景岑视线不知该往哪儿放,厉声道,“还不放开我师尊!”

    银绒呆呆的:“师尊?!”

    什么师尊?自家炉鼎竟然是这位仙尊的师尊???他有那么厉害???不对,他不是他的仇人吗?

    就在他发呆的工夫,怀中昏迷的人已被拽走,还贴心地披上了景岑的外袍,而银绒来不及去追,已被一柄剑指向咽喉。

    景岑一手扶着城阳牧秋,一手剑指银绒,居高临下,声音像淬了寒冰,“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罢了,赌一赌。

    银绒大喊:“是我救了他!他是我的……”

    “道侣”二字还没出口,身后那面临时垒砌的砖墙便发出惊天动地的碎裂声,无数柳枝从墙缝里钻出,不由分说地将银绒包裹起来,便往外拽。

    景岑扶着自家师尊,不便追赶,可听到异响的太微境弟子们,却各个伸手迅捷,鱼贯而出,几下便将银绒师徒二人围住。

    银绒已经化出了那件最常用的赤色狐裘,被自家师父拎着脖领子,于包围圈里小声问:“师父,您怎么找来了?”

    东柳戒备地握着柳条鞭,小声回:“别管那么多,这些全是杀妖不眨眼的太微境修士,你那炉鼎就别再管了,咱俩得跑!”

    高阶修士耳力惊人,郗鹤精确地捕捉到“炉鼎”二字,疑惑道:“什么炉鼎?”

    但师尊教导他,遇到妖族,用不着讲礼数,想知道什么,抓过来逼问就是,郗鹤谨遵教诲,长剑裹挟着杀气出窍,就在银绒以为自己小命休已的时候,那剑却被拦住。

    连郗峰主的剑都被拦住,其余弟子自然不敢造次。

    “岑师兄?为何拦我啊,”郗鹤不解道,“这俩媚妖出现在此地,说不定也参与了谋害师尊,就算与师尊无关,他们刚刚还说什么‘炉鼎’,必定也作孽不少——”

    “够了!”景岑厉声打断他,“郗元明,不要多生枝节,先护送师尊回雾敛峰。”

    “……是。”郗鹤老老实实行了下属礼,不再多话。

    于是,一行仙长便这样浩浩荡荡离去,奇迹般留了两条活口。

    景岑屏退了其他人,亲自将城阳牧秋扶进飞马车,拉好帷裳,才恭恭敬敬退出来,跟在马车后御剑而行。

    郗鹤意意思思凑上去,小声问:“大师兄,师尊伤得很重吗?”

    景岑一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神色,半晌才摇摇头:“师尊没有受伤,应该是顺利突破成功了。”只是……他衣衫破得跟碎布条一样,身上布满了暧昧痕迹,不知他老人家在昏迷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郗鹤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那他怎么还在昏迷?”

    “……”

    郗鹤似乎习惯了大师兄不搭理自己,也不恼,还继续问:“岑师兄啊,你为什么不让我抓了那两只媚妖?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来。”

    景岑心道:就怕你问出什么来。

    当时看到师尊和那媚妖衣衫不整地抱在一处,景岑第一反应就是封锁现场,生怕叫人看见,污了师尊一世英名,那俩媚妖还一口一个“炉鼎”,他哪里敢让师弟们抓他拷问?

    按着景岑一贯的性格,应该一剑杀了那只狐媚子,以绝后患。

    可他心里记挂着师尊的“无情道”和“奇遇”,又不敢造次,杀一只妖狐是小,惹怒了师尊、甚至因此妨碍了师尊的大道,他可万万担当不起。

    “两只小妖而已,想杀他们随时可以,但师尊身子要紧,一切等他老人家醒来再定夺吧。”景岑最后找了个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是说。

    .

    东柳和银绒都有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直到那些太微境的仙尊们离开后很久,银绒还心有余悸地摸自己脖子,以确定脑袋还好好地待在上头。

    “师父啊,”银绒感动地问,“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东柳捋一把自己的络腮胡,高深道,“为师的卜筮之术,难道是浪得虚名的?”

    银绒想起当初捡到城阳牧秋时,便是师父卜的卦,忍不住佩服地附和:“对哦。”

    恰在此时,一个女人远远地朝他们招了招手,她左顾右盼一番,确认了没有危险,才跑过来,对东柳说:“你找到银绒啦?可吓死我了。”

    银绒:“兰栀姑姑?你怎么也来了?”

    听到姑姑二字,兰栀就冒火,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要不是我通知你师父,你早就被无量宗的人杀死了吧?”

    银绒:“……”

    东柳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迅速转移话题,“不是无量宗,他们穿的是太微境的门派服。”

    “怎么会是太微境?”兰栀有点糊涂,然后问,“那银绒那个相好呢?”

    这回东柳和银绒双双陷入了沉默。

    .

    七日后,城阳牧秋终于转醒过来。

    太微境主峰雾敛峰是一座双.峰,掌门朝雨道君城阳衡的居所独占其中一峰,蘅皋居位于峰顶,凌驾于太微境万峰之上,仙云缭绕,雾霞万丈,恍若神仙宫阙。

    可蘅皋居内除了城阳牧秋之外,竟没一个活人。

    所有‘仆从’都是戴着兜帽的傀儡,虽各司其职地坐着分内之事,却没有一声响动,像一出声势浩大的哑剧,安静得近乎诡异。

    唯一的主人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随意吩咐‘仆从’去叫徒弟回话,便有兜帽傀儡应声而去,出了门,便展翅而飞,轻.盈得像只纸鹤。

    不过片刻,掌门座下大弟子景岑便恭恭敬敬跪在了城阳牧秋眼前。

    这一回,城阳牧秋险些遭了无量宗的算计,这笔账定然要狠狠清算,另外,他选的闭关处,写成密信,只交由几个亲传弟子保管,最后一刻才由景岑亲自开启,为何会走漏了消息,令无量宗趁虚而入?

    可景岑见到自家师尊的面,发现他仍是那副不辨喜怒的清冷模样,除了有关密信锦囊的保管,只像每次外出闭关归来一样,照例问了景岑几个问题,诸如“他不在时,门内发生了什么大事”之类,修真界都知道,景掌教乃是朝雨道君的得意门生,概因其性子与师尊肖似,都是沉稳寡言,且办事牢靠。

    景岑有问必答,条分缕析,果然很让城阳牧秋满意。

    但待到师尊令他退下时,却没痛痛快快地离开,而是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师尊,您没有其余吩咐吗?”


章节报错(免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