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二那小古板，自小就把事闷在心里，甚少言之于口。
当年曦臣掌罚，唐时多次犯禁，多次撩拨曦臣，为兄不平没见他哭，后来戏弄他，气愤起来最多也就是提剑砍人，也没见他哭。
心中郁气难舒，远远看见魏无羡和聂怀桑戏水，语气便冷冽了些：“怀桑！”
“白芷哥。”
“上来！”
聂怀桑刚站起来，浑身湿哒哒的，看见唐时心里一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动作笨拙的上了岸。
行动滑稽好笑。
聂怀桑看了眼唐时，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无端就有些胆怯。
毕竟他刚刚伙同魏无羡捉弄了蓝忘机，怎么能不心虚。
唐时心情复杂，聂怀桑有一个小习惯，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那就是他犯了错，但凡涉及到自己，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不会直视自己的眼睛。
“风月集抄完了？”
“前日就抄完了。”
聂怀桑如实回答，双手揪成一团，似乎有些紧张。
前段时间的训斥纵然被记进了心里，可聂怀桑一向耐不住好玩的性子。像是今日，魏无羡想要逗弄蓝湛，他就双手奉上了作案工具，还特意让他避开了白芷哥。
平日里，白芷哥也不说什么，甚至还纵容他。因此魏无羡说避开了，他信了，便也放心了。
魏无羡怕蓝老头。
聂怀桑怕唐白芷。
“江兄，魏兄，我有事就先带怀桑离开，失礼了。”唐时往回走。
聂怀桑快步跟上，偷偷摸摸的瞧了眼唐时，心中发怵。
怎得白芷哥面色这么不好？
是他暴露了吗？
不应该啊。
魏无羡和江澄都没敢搭话，着实是唐时的脸色不太好。
唐时走着走着，叹了口气：“我记得你那藏书甚多？”
“是，各类都有。”
“挑些琴谱，晚些拿到我房间来。”
聂怀桑一听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心中惴惴不安：“白芷哥，我……”
“怀桑，平日里顽皮些都不妨事，可要有分寸，你挑些孤本，我到时送去赔罪，下次不要再犯了。”
唐时停了脚步，看着鹌鹑似的的聂怀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动作他有一年多没做过了，因为他曾经觉得怀桑已经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
烛光摇曳。
窗纸上的影子影影绰绰。
唐时正在翻看琴谱，另一只手随意拨弄两下琴弦，琴声断断续续的，心中思索着。
这些蓝二应该喜欢。
“咚咚咚。”
木门发出一声吱呀，被人打开。
夜里的清冷慢慢向屋内侵袭，脸庞的温热渐渐的冷却，空气也十分的新鲜。
唐时站在屋里，有些意外的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两步远的蓝曦臣，在他的印象中，这时候蓝涣理应在清河。
“白芷。”
蓝曦臣柔和一笑，眉宇间还有些倦意：“抱歉，这么晚了，我还……”
他话还没说完，唐时连忙让了开：“快进来，外面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和我说一声？”
屋子里弥漫开一股子香甜气息，闻着清清淡淡的，蓝曦臣舒了口气，接过一杯，入手温热，指尖都被熨帖了。
他垂头抿了一口，这才道：
“也就前两日，下午才到的。清河举办清谈会，我刚刚才送叔父离开，路过时听到你的琴音，便来找你了。”
蓝曦臣没忍住又抿了抿唇，感受着唇齿间的甜意，心情舒畅了些，尝着也甜丝丝的。
“怎么了？方才听你琴音，似乎被什么事情所扰。”
唐时苦笑。
这要怎么说？
说聂怀桑联合魏无羡，把你弟弟气得快要哭了？
唐时起身拿了两本琴谱，放在蓝曦臣手边。
“这些是我让怀桑收集来的曲谱，劳烦你替我赠予忘机。”
蓝曦臣怔了怔，突然明白了：
“好，我会交给忘机的。”
唐时又提及另一件事：“我之前托付给你的事情？”
“我把东西偷偷放在他房间了，没人发觉。只是白芷，你为何去关心那样一个籍籍无名的人？”
“于心不忍，受人之托。”
唐时叹了口气，他送的东西也很简单，只是些避寒的衣物和银两。
蓝曦臣一听，不再多问，提起另外一事：“我这次这么快回来，除了要送叔父离开，还有一件事。”
“自我走后，姑苏城外一处小镇闹水祟，已经有好一段日子了。前两日回来途径，我还去看过，这事颇为棘手，此次回来就是要找些人手。”
“白芷，你可愿去看看？”
唐时点了点头：“好啊。”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明早出发。”
蓝曦臣放下空杯，拿起那两本书，起身离开。
唐时站在门口，看着他走远，这才合上了门。
——
第二日，唐时一早就找去找蓝曦臣，没想到蓝湛也在。
虽说蓝湛不知那书是聂怀桑带进来的，可他见到蓝湛还是有几分愧疚。
他经常逗弄蓝湛，却也没想着祸祸人家好苗子，把人弟弟引着往沟里带。
蓝曦臣见唐时看向忘机，便解释了一下：“忘机听闻这件事，也想着要去。”
唐时点了点头，看了一圈，也就三两人：“那我们走吧？”
蓝曦臣笑了笑，摇了摇头：“再等等，还有三四个人没来。”
“哦。”
又过了一会，等到人齐，一行人这才往外走。
路过雅室时，迎面传来嬉笑声，三人勾肩搭背，好不热闹，唐时一看，就认出了聂怀桑。
“咦？”
对面魏无羡顿住脚步，奇道：“两个小古……蓝湛！白芷兄！”
对这反应，唐时倒也不奇怪，当年他第一次见蓝湛也是差不多的模样，只是他先见的蓝曦臣，后见的蓝湛，便一直觉得酷似蓝曦臣，板着脸的蓝湛颇为有趣。
若当年顺序调换，他对蓝湛也没那么大的兴趣，对蓝涣也不会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