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穗轻轻颤动，没有大幅度的晃悠，随着脚步一停，剑穗便也静了下来。
看见远处的唐时，蓝忘机停了脚步，就这么立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也不开口。
在阳光下，那双琉璃色的浅色眸子好看极了，衬得他的目光都悠远了。
唐时双臂抱着剑，靠在白石小径边的大树上，歪着头打量着他，心想：光看刚刚那平稳的步伐，卓越的身姿，还真看不出是受了罚的样子。
沉默在蔓延，两个人的视线交错，谁都没有开口，就好像谁先开了口，谁就输了什么似的。
蓝湛耳边还有树叶被风吹过的飒飒声音，但唐时什么也听不到。
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他就这么安静的，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什么都想，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你来做什么？”蓝忘机偏过头，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唐时没回答。
蓝忘机想到什么，又走近了些，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挡住了阳光，在踏进树荫下的一瞬间，不仅遮蔽了他的身影，也让他的目光在一瞬间也幽深了下来。
唐时终于回过神，站直了身子，直视蓝湛。
蓝忘机站在唐时面前，抿了抿唇，慎重的开了口，一字一顿，方便他看清自己的唇形：
“你过来，做什么？”
是来看他笑话？
还是来关心他的伤势？
又或者，只是因为他是兄长的弟弟。
看着那嘴唇一开一合，读出了他的话，唐时笑了笑：“来看你。”
看我什么？
“那你也看过了，我就先走了。”蓝湛点了点头。
唐时叹了口气，拽住了蓝湛的手腕，一触即放，他还没忘记他不喜人触碰的事情：“去冷泉修炼？不疗伤？”
说完，唐时又转身走了，去的是冷泉的方向，语气淡淡却又理所当然：“跟过来。”
蓝湛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他本来就要去冷泉的。
“把衣服脱了，下去。”唐时站在冷泉边，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入水。
云深不知处不可窥伺本家名士沐浴。
他虽然不名士，却也是本家子弟，自然也不可能让人窥伺。
唐时从来不注意这些，蓝湛盯着他，竟也没有出声提醒他这一点。
唐时没看他，看着冷泉的水不知道在想什么，蓝湛又盯了一会他的侧脸，这才开始解衣服。
哗啦啦的入水声，唐时回过神，就见蓝湛已经在水中，水面漫过腰肢，精瘦的脊背暴露在他的眼前，同时入目的上面紫红紫红的鞭痕。
“蓝湛。”
唐时很少这么叫他，在曦臣面前，他会叫他忘机，但大多数也不过是一声蓝二。
蓝忘机也很少听到这样的称呼，又一次听到，他不免侧过身，眼神递了过去：“嗯？”
唐时招了招手，他便也乖乖走了过去，照着他的指示，站在了他的面前，背对着他。
背上一阵刺痛，不算柔软的指腹上摸着药膏，一点点在他的背上游走，每次触及到伤口，就会感受到疼痛感。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离得近的缘故，他总觉得裸露的脊背上喷洒着他若有似无的热气，伴随着他的呼吸。
“好了。”
身后的人已然停止了动作，蓝湛却依旧没回过神，他看着冷泉的水面，视线没有焦点。
唐时不在意蓝湛是否回复自己，把药膏盒放在了一旁的衣服上，把空间还给了蓝湛，便起身离开了。
——
另一边，一群人在白石小径上一路推推搡搡，恰逢一人白衣，携书卷路过此间，讶然驻足。
蓝曦臣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澄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聂怀桑却已抢着道：“曦臣哥，魏兄被罚了一百多尺，我找不到白芷哥，你有没有伤药啊！”
他知道白芷手中自制的伤药最好，可他找不到人。
云深不知处掌罚的是蓝忘机，加上魏无羡一直在众人簇拥中哀声叫唤，似乎伤情十分严重，蓝曦臣立即迎了上来，道：“是忘机罚的？魏公子这是不能走路了？究竟怎么回事？”
江澄自然不好意思说是魏无羡干了什么，算起来还是他们这一群人怂恿魏无羡去买酒的，要罚人人有份，只得含糊道：“没事，没事，没那么夸张！他能走。魏无羡，你还不下来！”
魏无羡道：“我不能走。”
他伸出肿得老高的红手掌，对蓝曦臣控诉道：“泽芜君，你弟弟好生厉害。”
蓝曦臣看过了他的手掌，道：“啊，这确实是罚得狠了些。怕是三四天都没法消了。”
江澄原先不知真的打得这么狠，惊道：“什么？三四天都不能消？他腿上背上也都被戒尺打过。蓝忘机怎么能这样？！”
最后一句不由自主带上了点不满，魏无羡悄悄拍他一掌，他才反应过来。
蓝曦臣却不在意，笑道：“不过也不妨事，伤药是不必用了，魏公子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几个时辰便好了。”
唐时远远看着众人，停了脚步，没上前，又等了一会，见人散去，这才追着蓝曦臣走了。
蓝曦臣为魏无羡指了路，唐时倒是回来找到了蓝曦臣，开口便问：“你让魏婴去冷泉疗伤？”
唐时回来时远远看见了魏无羡，他避开了。因为彩衣镇回来，魏婴来找他的频率更高了，这让他有些避之不及，却发现他踏上了前往冷泉的白石小径。
思索一番，自然能想得出是谁告诉了他，又是谁有这个权力让他去冷泉疗伤。
蓝曦臣也是个明白人，这么一听，不慌不忙的反问了句：“你去找忘机了？”
唐时对蓝曦臣没什么好隐瞒的，除却个别事情，唐时对蓝曦臣基本就是坦诚相见。
“嗯，以他的脾气，伤得再重也不会吭一声，去看看也放心些。”
蓝曦臣回了一句：“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头没脑的，唐时却是懂了。
意思是魏婴既是学员，也是客人。作为学员，他理应受罚，可作为客人，也势必要照顾好他，想必是罚得重了，伤势严重，这才让他去冷泉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