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自己淡淡开口。
“什么？”
容珠实在是饿的难受了，正囫囵吞枣的拿点心当饭吃，两边的腮帮肉此刻鼓鼓的，没听清他的话。
“下次不许做灵石出来”
他又耐心的说了一遍，难道她不担心自己的精血，若耗光了怎么办？
只做一个，便虚弱成那副惨白的模样。只为了用来寻没用的傀儡神泥，傻了不成。
没听到她答复，此时一位穿着绸子衣袍，头上带着一顶锦帽，长得很胖腰身很圆，个头不高，整体看有些像金灿灿的元宝一般的中年男子，面色带着歉意，身形有些费力的登着楼梯，向容珠走了过来。
“哎呀这位姑娘，真是，真是不好意思……有件事情，我得与你说一下”
“什么事啊？”
容珠咽下口中最后一块吃的，好奇的看这掌柜的，见他张口欲止，有口难言的模样，一起不祥的预感涌向心头……
“该不会是……傀儡改良的如何了”
她试探的开口询问。
“哎，就是跟您说这个事呢”元宝掌柜一拍肥嘟嘟的手，“哎，出了点问题！”
“什么！”
容珠变了脸色，“什么问题？”
只见那掌柜的拍了拍手，几个大汉应声走了上来，最前头的那人手中抱着一个人类孩童的身躯，没有五官，看大小，大约五六岁的模样。
容珠随意一看，只觉得这孩童身躯穿的软藤甲有些眼熟。不由得用神念对识府的洛洛说
“好巧啊，这个没有五官的娃娃，他的衣裳和你的一样”
洛洛没有回话，安静了起来。也不知他看到没有。
“容我给您解释解释，这个炼制与改良啊，它都存在一定的风险，您带来的傀儡不知是出自哪家大师之手，工艺程序繁琐，我们这最好的师傅给您改良的，没成想失败了……后来尽全力补救，除去失败的部分，结果就……”
“就变小了……”
他说完，指了指那个娃娃傀儡。
容珠彻底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从没想过会失败啊。她哭丧着脸，这下如何向洛洛交代啊？
那掌柜的看出她的情绪，“您若不满意，按照店规，我们可以回收这傀儡，退一部分灵石给您的。因损失得双方承担，所以只能退一半灵石，也就是用五百低阶灵石回收这具傀儡”
“……”她要灵石做什么？她要她的好朋友洛洛的身体啊！
容珠难得生气，“我不管，你们，你们把它恢复原样！”
那掌柜的是个□□湖，生意上形形色色的人与事，见得多了。一个小姑娘想闹事那解决起来还不简单。
他先是满脸横肉的脸，面色笑嘻嘻的赔礼，话头仍是不变“这个存在的风险，墙上都挂着呢，再说，您一看就是个新入行的年轻修士，这失败的几率行内都知道的，我们也不想它失败啊”
“您考虑考虑，要还是不要吧！”
他说罢，身形向后方退了退，几个彪形大汉面色不善的向前走了两步，抱着傀儡的那人离她最近。
容珠现在满心的失落，一股愁云笼罩她心头，沉甸甸的很是难过。
压根没心情看那具缩小版的与真人无异的傀儡。也没脸面对识府中的洛洛了。
安静了半晌，只听识府中略无奈的语气淡淡响起“无妨，收了这傀儡，回家去”
容珠别无他法，与那大汉手中接过傀儡，神色恹恹的向楼梯走去。
“哎，这位姑娘等等，还没给傀儡娃娃雕刻五官呢！”
因需要先向客人确定要与不要，才能决定雕刻什么样的五官。保准与真人孩童一样可爱。若只看外貌，任谁也看不出是傀儡。
顾洛寒分魂对着镜子的那一瞬，眸色一怔，面色竟变得呆愣与恍惚。
那镜子中，站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除去那眼中淡漠的目光，长睫浓密如扇，眼瞳黑亮的似葡萄，两颊细腻柔嫩的婴儿肥，虽是可爱，却已能看出未来英俊的雏形。他手里还握着容珠给的幻颜丹，按她所言闭眼幻想，没成想竟幻出他儿时的模样。
容珠在一旁也是手足无措极了。
她实在是没见过，如此奶萌可爱的人类小孩子，虽然知道里头的灵魂是洛洛，但这真实的视觉，还是忍不住把他当成真正的孩子。
她蹲下身来，小心翼翼的开口，语气都不由得软软的，像在哄孩子一般
“你，你真的没生我的气吗？”
那娃娃垂眼，“生气有用吗？”
“……”
二人都愣了，不知那改良的炼器师给这傀儡动了什么手脚，自它口中一开一合说出的话，竟也变成孩童的稚嫩嗓音。软软嫩嫩，惹人怜爱极了。
“天呢，我要抱抱！”
容珠眼睛亮亮的，她实在是抵抗不住这股可爱的诱惑，站起身来将这软软的小团子整个抱在怀里，抬在空中。
“你！做什么，放我下去！”
他本是厉声开口，在傀儡娃娃口中竟一丝严厉的感觉都没了，反而傲娇的紧。
天机铺伙计等候在门外，听到里头的骚动，便开口询问道“请问客官有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没有，谢谢你们借用房间给我们”
容珠牵着娃娃白嫩的手自屋中走出，与那伙计笑了一笑，方才还不情不愿的神色，如今已经转变成满意的模样缓缓离去了。
自天机铺出来，霞光渐暗，淡淡的一层橙色余晖洒在一大一小的二人身上。容珠本就绝色的容颜，此刻牵着一个可爱非凡的奶娃娃，引得过路行人频频回头观看。
“洛洛，你叫我姐姐好不好”
“……不好”
“就叫一声嘛，我疼你啊”
“……不需要，滚”
被他无情的拒绝，容珠也不气馁，她觉得洛洛现在这个模样，比那灰灰的机械人形傀儡好看多了。
她嘟了嘟嘴，补充道“小孩子不可以说脏话”
顾洛寒分魂没理她。
他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被她牵手向前走着，脑海中已遗忘多年的记忆，随着在镜中看到年幼的自己那一刻，如潮水般涌来。
他眸色幽幽的望着远处，还记得，就是与这傀儡身躯般大小的年纪，本该在母亲怀中撒娇，被疼爱。却一夜之间变成了孤儿。
也是在这寒冷冬天的傍晚，年幼的孩童，饿着肚子，衣裳破烂，饥寒交迫的如野狗一样在街头流转。他稚嫩的眼神迷茫，无助，哭着喊娘亲，却差点被心怀不轨的坏人抓走，光着脚拼命的跑。
后来连哭也是不敢大声了。
与乞丐讨食，被毒打，遭驱逐，如蝼蚁偷生，
好在受苦的时日不甚长久，没两年便遇到了师父，被带上青阳宫来。
不知为何，他随即想起第一次见容珠时的夜晚，也曾在她的眼中看见那抹熟悉的眸色。
她眼中迷茫又低落，似无处可归，独自在寒风中站着。羡慕的看旁人急匆匆向家走去的身影，随即又黯淡的垂眼，慢慢走着。
“你的手好凉，怎么暖不热呢？”
容珠皱着秀眉，拉长自己掌心包裹着他小手的那袖子，整只手与他的一起藏在袖中。
他忍不住笑她傻，傀儡怎会有温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