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
电话里那头喊了一声路明非的名字，没有疑问，仿佛一早就知道是路明非接起了这通电话。
是洛婤的声音，她的声音是很轻巧的甜，不显得腻人，自然沁心。
他们才刚刚分开没多久，豆瓣鱼的香味仍萦绕在舌尖，这声音显得意外地熟悉。
夏日的风从窗子漏进来，轻轻呼吸着，一鼓作气灌满了整个房间。
“嗯。”路明非也下意识轻声说，那声“嗯”轻得像鼻音。
“……”
电话那头好一会儿没说话，偶尔传来杂音。
路明非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那边终于有人开口接着说下去。
“路明非么？”
路明非一怔。
是诺诺。
不知道为什么那头由洛婤换成了诺诺接电话，路明非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说：“是。”
“跟你说个秘密哦，古德里安教授明天就要飞去北京，要不要入学，你最好今晚做决定。我们招生名额不多，晚了也许就没机会了。”
路明非急了起来，“能不能等明天啊？明天……”
明天他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成败一线间。
要是陈雯雯接受他的表白，他就想留在中国，反之，他就只有灰溜溜地去美国留学，在他的高中里留下一段传奇，一个家伙人生失意到极点，却走狗屎运拿到美国大学录取通知书。
他人生中能够得到的好运实在是太少了，他不想连这个也失去。
“不能，古德里安教授已经订票了。”诺诺的语气很冷淡。
在今晚的饭桌上洛婤说了很多话，少女看似高傲，实际上还挺好说话的，她说诺诺没啥坏心眼，就是喜欢捉弄别人，而且心情好可以装得和你很亲，冷淡起来却也很可怕。
她说让路明非好好思考，如果诺诺拿什么东西威胁他立马做决定，那么也一定不要答应她。
“你就说自己知道了，剩下的我来处理，大不了我美救英雄，砸钱送你进卡塞尔。”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抓了抓脑袋，“那我知道了。”
“什么叫做你知道了？”
“就是说那……就算咯。”
路明非说，但心里却又想，也不算是算了，如果洛姓少女说话算数肯罩着他，那这一遭之后说不定还要在美国的大学里同诺诺重逢。
“这就拒了我们啊？你够狠！陈雯雯长得也就那样嘛。你想清楚，我们卡塞尔学院的门，对每个人最多只开一次。”
“你长得比陈雯雯好看也不代表我会喜欢你嘛…”路明非蔫蔫地说，“而且我觉得洛婤比你好看。”
“好汉！想不到你还有这份狠劲儿！”诺诺似乎怒了，“行！再见！”
电话挂断了，路明非看着渐渐熄灭的屏幕，觉得自己这一把赌得真大，却又觉得安心。
“算是罩着你吧，”路灯笼着虚虚的一小块地，洛婤站在光线的边缘，发丝都模糊着发光，她斟酌着说辞，“就…别怕。”
别怕。
此刻他眺望着夜幕下的城市，想着明天的聚会上，陈雯雯让他致辞，面对文学社的几十个同学，他要做那件最胆大妄为的事。
而来自与他无关的另一个世界的洛婤郑重其事地对他说“别怕”，她的郑重其事也许最后无法做到，却有着愿意为他去努力促成的坚定。
“路明非，你不相信自己的话，相信我吧。”
“只有我绝对没有后路可退，自由去追没有谁能拒绝……”他难听地哼着歌。
这家伙在他后来堪称不凡的人生里一直是这样的，平时他蔫得就像一根干黄瓜，可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就会如一株泡了水的西芹那样精神无比。
“我是一个偶尔会发疯的人呐。”
这是李嘉图·M·路后来的口头禅。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总有个女孩子转过头凑过来打算敲路明非的额头，似乎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什么做的，一边还叨叨念“你再敢发疯试试！？”。
万达影城的洗手间里，路明非对着镜子，听着自己怦怦心跳，一遍又一遍地想是不是每一步都提前想到了。
电影快开始了，决战时刻就要到来。
花、音乐、大声的表白，诺诺版三大法宝，还有来自洛婤的信心。
花没问题，他下午去河边采了很多蒲公英，扎好裹在一个纸袋里，他临时放弃了玫瑰，因为陈雯雯喜欢蒲公英，比玫瑰有风格。期间洛婤还通过QQ远程指导了一波如何包扎得好看，两个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天，洛婤熟了之后还挺毒舌，吐槽要是有路明非的手，就要跳进爱琴海里化为丑丑的海怪，日夜哭嚎。
音乐也搞定了，路明非从叔叔抽屉里摸了一盒真的中华烟，去楼下烟酒店大爷那里换了两包假的，然后把一包假的放了回去，另外一包假的孝敬给放映员大叔了。这一直是路明非的生财之道。放映员大叔答应说开场前先放一段剪切的镜头，就是Eve带着Wall-E突破音障那段，配乐十二分的感人。
铁血的洛婤听着表示确实还行，表情却没一丝一毫变化，看起来简直就是哄骗路明非。
表白的话他从网上搜了搜，集合最感人的语句，打好了腹稿：
“三年了，我们文学社的同学大概是要分开了，也许分开了就很少再能相聚，以后每个春夏秋冬花开花谢雪落雪化的时候，都不是我们这群人在一起了，想起来会有些难过……我作为文学社的理事，很高兴地能站在这里做最后的致辞，本来这些致辞该是给所有同学的，但是我只想跟一个人说……”
这时候最没耐心的“小天女”也许会跳出来大声说，“路明非你唧唧歪歪什么呐？”
她要是这么问，路明非就用最凶悍的语气说，“闭嘴！我不是要跟你说！我只是要跟陈雯雯说！我喜欢她三年了！别是三年三年又三年！我可不想当一辈子好人！”
最后这句改自《无间道》的台词让他觉得自己悍然是个男人。硬派风格好，免得说得又辛酸又委婉，最后陈雯雯还当场派发好人卡，这就丢人了。小白兔一样的男人要不得，混到顶不过是个妇女之友！
不过练习台词的时候倒是洛婤跳出来说话，女王一样挑刺说：“南方虽然有的地方下雪，但我记得这里好久没下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