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什么动静，门是紧紧合上的。
慕倾雪闭上眼眸，没有再去敲门，却仍静静地站在门前等候。
嘎吱——
突然间，紧锁着的房门打开了一条微缝。
“进来罢。”
祈羲慵懒的声音传来。
她知晓若不开门，慕倾雪就要守候在门前不走了。
“多谢陛下。”
慕倾雪平静说着，推开房门。
第一眼没有看见叶安。
不过这样倒也恰好，省去了支开叶安的理由。
随即，慕倾雪的视线则落在祈羲身上。
见得祈羲红唇微启，打着哈欠，清澈明眸微微眯着，单薄被褥裹着她曼妙的半身，修长玉腿裸露在空气中。
难以想象尊贵高傲的祈羲女帝，也会有偷闲慵懒的一幕。
当着慕倾雪之面，她没有忌讳地展露出怠惰情绪。
事实上，有着一双血瞳、暴露了本性的祈羲，本打算给叶安一个不得了的‘惊喜’……
她认为后者实在呆愣得过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却还不懂得趁虚而入……实在愚蠢！
所以，必须到她主动的时候。
只需一点点火药引子，便可点燃干柴烈火。
可惜，才刚做了些准备，却被慕倾雪搅黄了。
所以她有些生气。
不止是对慕倾雪的。
兴许这之中也有包括‘天道’的怨愤。
“坐吧。”
祈羲冷声道，“有何事要说？”
出乎意料，慕倾雪并没有坐下，哪怕床边就有一张木椅。
这般反常的态度变化，令祈羲的兴致来了。
她知晓慕倾雪一直有反叛之心，不过大部分时间，后者对她都是言听计从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态度的。
“陛下，请原谅我的无礼。”
慕倾雪说道：“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陛下能否同意？”
“请求？”祈羲柳眉微蹙，道：“直说。”
慕倾雪深吸一口气，酝酿好了气势。
旋即。
她以沉着冷静的话声，说出如五雷轰顶般的话语——
“请陛下……”
“将圣子借我一用！”
此言一出，空气寂静了片刻。
祈羲端庄俏丽的容颜，顿时凝固了，一点表情都挤不出。
她慵懒的眼神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质疑与愤怒。
对女帝说‘借你男人一用’，可以说触动了逆鳞。
“……！”
祈羲冷眼看着她，道：“我当作没听到，再给你一次机会。”
事实上，她虽说‘再给一次机会’。
不过在祈羲的内心中，已然打定了后续的主意。至少，圣女之位是不可再有了。
然慕倾雪却没有接受这一机会。
她甚至加重了语气，淡淡地说道：“请陛下将圣子大人借我一用。”
“我本身是阴寒之体，除了纯阳之物以及神术驱逐寒气以外，还有另一种驱逐寒气的方法——男人。”
“圣子大人的阳气充足旺盛，这天下除了陈澈的纯阳之体以外，唯有他最契合我。”
“若陛下不同意，我可以……去抢。”
非但没有接受祈羲给予的机会。
这一次，甚至还多说了缘由。
她看得透彻，似乎准备寻死了。
“嚯……”
祈羲轻哼一声。
旋即轻轻抬首，轻蔑冷笑。
“有趣——”
“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与我下战书么？”
她的话语声中带有讽刺之意。
如若是寻常女子对她这么说，凭借祈羲现在的性子，她甚至可以不悦地当场处死。
但现在，她想看看慕倾雪到底要做什么。
祈羲说道：“你很有自信，谁给你的？”
慕倾雪说道：“没有任何人，我只是单纯觉得，我比陛下更合适。”
“真恶心。”
凝视着她的眼神，祈羲平淡的说出这一番话，“自己看中的男人因触犯禁忌而死，你却迁怒于我身上。”
“这无缘无故的怨念……可真讽刺啊，暮光圣女。”
慕倾雪面色仍是淡然平静，她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
“若是惹恼了陛下，那就直接将我当场处死吧。”她说道。
祈羲轻轻一笑，“不，不，至少不能在这里，来不及收拾。如若叶安恰好回来让他看见了，这对他不好。”
“更何况，我不知你与他独处的那一晚，是否有尝试着蛊惑他……你想挑拨我与叶安，对吗？”
话音落下，她缓缓起身，来到慕倾雪身前。
她轻轻抬起慕倾雪的下颚，直视着对方的眼眸，而后靠在她耳畔轻声道：
“你那点谋反之心不必言说。始终做不成，今日就决定改变方向，还大摇大摆地直接告诉我，妄图用取巧的方式报仇，有意思么？”
如若杀不了仇人，那就试图从精神上击垮对方。譬如说，掠夺对方的挚爱。
这的确有效果。
时到今日，祈羲便决定摊牌，直接点出了对方的谋反之心。
慕倾雪眼神颤抖，微微一怔。
她不是没有猜到自己早已被洞察发现了，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她还是没有心理准备。
“那就请陛下动手吧。”
慕倾雪说道：“陈澈走后，这世上我再无其他牵挂了。”
祈羲淡淡地说道：“我不可以杀你。”
慕倾雪微微疑惑，“……什么？”
却听祈羲轻声一笑，道：“你的父亲在临死前，与我订下了一份契约。”
“他出卖同僚，供出其余有谋反之心的同伙，帮了我很大的忙。”
“作为报酬便是保你一命，让你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依我的性子，很少做撕毁契约之事。在你没有犯下更大的错误以前，我还是会如往日一般……继续照顾你。”
“你不知有多少人想杀你作为复仇。见好就收，你终归是要长大的。”
论说杀人诛心，终究还是祈羲更胜一筹的。
这一番话，非但摧毁了上任圣子在慕倾雪心中的一点形象，也让她的思绪一阵恍惚。
“不……”
慕倾雪此前做足了的心理准备，顷刻间瓦解了。
她的表情有些变化，而后试图通过长舒一口气以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意已决，说得最多也不会改变。”
慕倾雪说道：“陛下如若不杀我，那我就回去了。”
祈羲仍是以轻蔑笑颜回应，道：“随意，由你开心。”
她倒想看看，慕倾雪究竟还能继续当多久的丑角。
“那，告辞了。”
慕倾雪甩开祈羲的手，转身离开。
就在要打开房门之时，她忽地想起一件事，道：“对了，有一件事我忘记与陛下说。”
“此前我与圣子在静谧海中独处时，曾被他打晕过。”
“不知这是否算作我蛊惑圣子的证据？”
祈羲面色归为平静，冷淡道：“无关紧要，随意。”
慕倾雪眼神黯淡了些，知晓自己这一式‘杀人诛心’的话没什么作用，便失望地离开了。
待她离去。
这间房再度恢复了寂静。
祈羲没有躺下继续去睡，倒是来到窗前，一双血瞳凝视着窗外风景。
渐渐地……
她急了。
于是心念一动，神识传音，疯了一般呼唤着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