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冰块脸的冷酷森然的面容,她放弃了用他做点穴试验的诱人想法。话说,冰块脸的存在感真的很强烈啊。与段晓楼、陆江北、廖之远三人站在壹起的时候,他的存在感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平心而论,他们四个人之中除了段晓楼外,冰块脸的五官是最英气逼人的,轮廓分明,双目深邃,可是他偏偏却是四个人中最不讨女子喜欢的壹个。他不是已经娶妻了吗,难道在家对着他夫人也是板着个死人脸吗?啧啧,他夫人真惨啊。

    “我数三声,壹,二……”高绝磨磨牙。

    不同於段晓楼的明俊优雅,陆江北的温文儒雅,廖之远的玩世不恭,他是危险而冷酷的。是壹个标准的锦衣卫的形象。右手拿着大刀,左手拿皮鞭,最喜欢对人刑讯逼供。她看着那张磨牙的冰块脸,仿佛已经看见了他面容狰狞,挥舞鞭子折磨犯人,拿烧红的烙铁印上犯人的那壹幕情景……

    “三。”高绝行动起来,壹步壹步地逼近她。

    楚悦敛裙福礼,道:“高大人请止步吧,先前小女子讲得很清楚了,不管是明天还是後天,我都不需要你的帮助了,你现在就可以离开道观返回京城。”

    冰块脸沈默片刻,面无表情地告诉她:“只因我还要在扬州盘桓几天,所以段晓楼回京述职之前就把你这个包袱甩给我。笨女人,虽然你托他下山给你找四个脚夫,可他却不放心把你交给脚夫。你别以为我很愿意帮你,我最讨厌那种自以为是的女人。你再不去睡觉,我把你丢去喂狼。”

    不是吧不是吧,又是“喂狼”,有没有更多的恐吓之词?身为壹个锦衣卫,恐吓人词汇居然这样贫乏,逼供的时候岂不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啧啧,为官太不称职了。难道根本是因为他是冰块脸的缘故?先天就已经足够威慑人,所以後天就不努力读书了。

    楚悦还有壹件事耿耿於怀,询问道:“虽然很感激大人你帮我疏导真气,可是,你就不能用个好点的姿势?小女子看过壹些书上的图画,都是从头上灌顶,从後背推掌的!”

    冰块脸继续面瘫不说话。

    楚悦继续逼问:“还有啊,虽然小女子知道你的时间很宝贵,但是你要麽不做,要麽就慢慢来。灌真气灌得像要杀人,小女子差壹点就疼得壹命呜呼了!你是想救人还是想杀人?”

    冰块脸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楚悦双目喷火。

    “假如从头上灌顶,你现在就是个白痴了,也不能站在这里兴师问罪了。”冰块脸冷冷地说,“我还没查问你体内为要会有真气,你还敢来问我?你这个不知感恩的女人,若不是我救你壹命,这麽多道真气再流窜半个月,你不死也成废人了。”

    楚悦心头先是壹惊,不过转念又壹想,如果不是他今天的暴.行,自己今天已经有钱了。有钱就能买银针,有了银针也能试着疏导壹下自己的真气,哪里有他说的那麽糟糕。不过,听了他的解释,楚悦也没有之前那麽生他的气了。再想壹下,他今天又“赠送”了这麽多真气给自己,可能比陆江北慢慢送进来的还多,托冰块脸的福,自己也有壹些内力了,就原谅他之前的暴.行吧。

    “喂,女人,”冰块脸也问出他心中的疑问,“全套五禽戏有五十七招,每壹小节之中,招式最多的是虎戏的十二招,为要你早晨耍的壹节鹤戏中竟有十九招?”

    楚悦微微壹笑,道:“我读过华佗传下来的原本《五禽戏图录》,因此比市井中流传的招式更全,既然高大人也感兴趣,我从头打壹遍给你瞧吧。”

    冰块脸不置可否地望着天上的星斗。

    楚悦也不以为意,反正她壹个人打也是打,不如就让他这种顶级高手给她指证壹番。不是都说近朱者赤吗?假如哪壹天她也变成了壹个能随时随地酷着壹张脸满天乱飞的高手,再回忆起当年习武的经历来,这位冰块脸大侠和那位陆江北大侠也算是她的两位引路人了。

    於是她从起手式开始打起,伸曲跳跃,展合扑跌,行云流水地打下去。虎戏仿其目光炯炯,摇头摆尾,刚中有柔,刚柔并济踏虎步,表现出虎王的威猛神态;鹤戏仿其昂然挺拔,悠然自得,表现出亮翅,落雁,独立之神态鹤步势……

    五禽戏与太极拳壹样,虽然是平民化的武学,却是易学难精。而且,五禽戏走的是两个极端,有内力的高手打起来会非常之好看,衣袂连尘,行云流水,潇洒之极;而不会武的普通人打起来,就像是老牛耕田,力不从心,打不到壹半就会气喘吁吁,招式走形,模仿五种动物的动作会模仿得十分不雅观,令人发笑。不过,普通人追求的只是强身健体,只要活动了关节、疏松了筋骨就达到了目的,你也丑我也丑他也丑,谁都用不笑话谁。

    楚悦现在也有了内力,虽然她自己也不知晓像这样子丹田源源不断地为四肢和脏腑输送力量,内力是不是算得深厚,有多深厚。不过,现在她已经沈浸在有了内力的新境界中,心无旁骛,把每壹个动作都做得尽善尽美,最後打完慢慢收功。

    多麽不可思议啊,今天早晨才打完两小节,她就有些体力不济了,现在动作幅度撑到最饱满,全套五禽戏打下来,她的呼吸竟壹丝不乱!

    “高大人,请指正壹番吧!”楚悦抱拳壹笑,不知自己的五禽戏能不能入得方家法眼。

    那对眼睛,叫人难忘!

    高绝禁不住这样想到。他如果对旁人讲,自己迷上了壹对眼睛,会不会有人耻笑他?他负手背後,直直瞧着这个巧笑倩兮、神采飞扬的女孩儿,壹时心头滋味莫名。良久之後,他点点头道:“不错,这回打得极好。”女孩儿的笑容更大了。

    “上士修之,全真延命;中士修之,无诸灾咎;下士修之,免身枉横。”高绝发自内心地夸奖道,“恭喜你,你的武学已经达到‘免身枉横’境界,以後你不会突发暴病横死街头了。”女孩儿的笑容僵硬了。

    楚悦不由气结。她终於明白了壹件事,这冰块脸不是不学无术和词汇贫乏,而是个极品毒舌。

    高绝看壹眼东方发白的天际,说:“已经五更天了,既然你不想去睡觉,那我们就趁早赶路吧,不要再耽误我的时间。”

    楚悦愤然道:“既然大人金口玉言地批示,小女子以後不会横死街头了,那小女子也不敢多耽误你了,更加不敢让堂堂的锦衣卫将军充当脚夫,就请大人自便吧。下次遇见段大人,小女子自会对他说明情况,不算大人不守承诺。”

    高绝居高临下地瞟了她壹眼,发号施令壹般地说:“听好,你只有半个时辰梳妆更衣,半个时辰後你是什麽鬼样子,我就拎着什麽样的你出门。”说完,他的人在原地消失,两人头顶的柏树树枝轻轻摇动壹下。

    楚悦转念又壹想,待会儿可以把冰块脸当成苦力用,要乐而不为呢?於是当下不再计较他的傲慢态度,转身跑回东厢的房间推门而入,见楚心的好梦正甜,伸手拍拍她的脸,喊道:“咱们的红烧狮子头来了,起床去吃喽!”楚心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打着哈欠问:“几更天啦?小逸你屁股还疼吗?”

    “你再提壹句屁股试试!起床起床,出家人还赖床!”

    楚悦挑出壹套轻便的黄布衣衫,穿好後去梳头时,却找不到自己唯壹的那根木簪了。这才想起,早晨她用它袭击冰块脸未遂後,把簪子掉在院子里了,於是连忙跑出去找。在案发地点转了两圈,找是找到了,不过已经断为两截了,上面还隐约印着壹个大脚印。

    “野蛮人。”楚悦撇撇嘴,回房在厨具中找了壹根红漆筷,折去粗的壹端,簪了壹个和楚心壹样的顶髻。

    按照高绝说的,半个时辰後楚悦和楚心走到院外等待,却等不着他的人,於是楚悦只好自己去西厢寻他。然而到了西厢,发现所有房间都是空的,既没有人也没有行李。楚悦心中奇怪,难道冰块脸已经走了?走就走吧,她只需去半山腰的二十里铺上找两个大汉充当脚夫,还比他好使唤壹些!於是,楚悦转头回去找楚心。

    之前天色太黑,夜间寂静无声,楚悦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她终於注意到,自己的眼力和耳力都比从前明显提高。凝目望去,她居然能看清楚百步之外的楚心的眼瞳纹路!侧耳听去,她居然能听得到头顶的树上传来了人的呼吸声!

    楚悦、高绝和楚心三人走到北院禅房外,楚悦拿出太息给她的壹串钥匙,壹把壹把地试下去,想要把禅房的门打开。带着起床气的高绝就黑着脸走过来,伸手把铜锁连着门上的锁扣壹起拽了下来。楚心吓得缩在楚悦身後,楚悦白了高绝壹眼,野蛮人,推开禅房的门之後,壹口小小的棺材停放在房中央。

    楚悦转头看高绝腰间的阔背刀,问:“野……高大人,能借你的刀用壹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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