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绝面色壹沈,取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终於向着绳结慢吞吞地伸出大手……非常神奇的壹幕出现了,楚心的眼球瞪得几乎要脱了眶,呀!那个是什麽妖术妖法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那壹根又粗又韧的麻绳,只是被高绝的手指轻轻壹触,竟然就像烧尽了的脆弱香灰壹般,洋洋洒洒地崩落於地。

    双手重获自由的楚悦迫不及待地捧起粉丝汤喝了壹口,觉得味道太淡了,打眼往桌上壹扫,靠墙那侧放着壹排调味品。於是壹股脑儿地全抓过来,壹壹打开看了里面的内容,然後把盐、醋、花椒粉和葱花末各往自己碗里抖了少许。

    “嘿客官,你要的排叉儿来了!”夥计端上来四根炸得酥黄冒着热气的排叉,楚悦道谢壹声,也顾不得烫手不烫手,飞快地把其中壹根扯成四份丢进汤中,拿筷子把它们压下去又捞上来,小嘴往前壹努,匆匆叼起壹块含住。

    壹块大排叉显然不是那张小嘴两下就能解决的,楚悦埋头苦吃了半晌,终於吞下了第壹块排叉,又用筷子去夹第二块,擡眼之间却发现高绝和楚心正在不错眼珠子地盯着自己瞧,连他们的筷子都丢旁边了。

    “怎麽了,你们都吃饱啦?不是吧,饭量这样小!”楚悦左手壹推,把余下的三根排叉送到他们那壹边,很大方地说,“这顿我请客,你们都多吃些,不用跟我客气!”然後低头喝口汤,见他们还没动筷的意思,不悦地皱眉道,“壹日之计在於晨,早点就应该甩开腮帮趁热吃嘛,你们这样子放凉了才吃,是在亏待自己的肚子。”

    “小逸,不如你先向高大人汇报壹下那个姑娘的情况再吃?”楚心小声地附耳提醒楚悦。

    楚悦拈起壹个春卷咬了壹口,壹边咀嚼壹边端详着高绝手上的玉扳指,突然低声叫道:“呀,不好了!”

    “怎麽了?!”楚心和高绝异口同声地问。

    楚悦抱歉地看壹眼高绝,说:“你的斗篷好像被忘在裁缝店的後堂了,要不你自己辛苦跑壹趟,去找掌柜的要回来?”

    高绝劈手夺走楚悦的春卷,恶狠狠地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麽事,她去哪儿了?”

    “抢走就要吃掉,浪费粮食可耻!”楚悦遗憾地望壹眼被高绝捏变形的春卷,漫不经心地挠挠腮帮说,“说起那位姑娘,她会飞耶,呀呀真是好本事,‘嗖’壹下就飞走了。我猜着,她可能是回大宏客栈洗澡去了吧。”

    “大宏客栈?她自己说她住在那里?她还说了什麽?”高绝逼视着她的双眼。

    “这个不是她说的,而是我猜的——之前我听她话里两次提到段公子,仿佛是专程来扬州寻他的,而且她虽然找到了兔儿镇上,言语之间却似乎并不清楚你们的具体行踪,也不知道段公子早就离开了。後来,我瞧着她对那家裁缝店熟门熟路的,根本不用我带路,把我单独留下不过是为了查问壹些从你口中问不到的答案。最重要的是,我发现她脚上那双稍有磨损的绣花鞋的花样,跟裁缝店新出的碎花布的花样是壹模壹样的,极有可能是在那家店里买的,并且已经穿过好几天,这说明她来兔儿镇也有好几天了。因此,我猜她住在大宏客栈。”

    楚悦壹口气说完,重新拈起壹个春卷,笑道:“你是专门查案破案的锦衣卫大将军,肯定不会问出‘为什麽是大宏客栈,不是别的客栈’这种蠢问题吧。咱们进了镇逛了几条街,大宏当铺、大宏米铺、大宏酒庄、大宏客栈连成壹大片,之前那个杂货铺的夥计也说大宏客栈是本镇最大的客栈。我猜想,既然高大人的小姨子出手阔绰,擡手就赏了我和裁缝店掌柜壹人壹个银锞子,住店自然也会住最好的。她大概是在客栈里瞧见你正经过,肩上扛了口棺材,身後还跟着壹俗壹道两个小丫头,因此她悄悄尾随於後,想壹探究竟。”

    高绝默默地听她讲完,两道浓眉绞在壹起,显示着它们主人浓浓的不悦,最後他壹言不发地站起来走掉了。

    “喂,小逸,高大人他是不是生气了?他生谁的气啊?”楚心见高绝走远了,连忙问道。

    楚悦撇嘴看着那壹块被高绝捏扁又丢在桌上的春卷,耸耸肩说:“不管他了,咱们快点儿吃,吃完了好去钱庄存钱。”

    ☆、42

    孙氏吓得脸色发白,捂着心口窝微微後怕,愈增娇柔之色,罗白前放开手,关切地询问道:“二婶子没扭到哪里吧?刚刚那畜生可曾抓伤你了?”孙氏微喘,轻轻摇壹摇头,壹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罗白前离她很近,这才注意到孙氏虽然搽了浓浓的脂粉,却掩不住两眼下方的青黑痕迹,秀丽的面容上也有掩饰不住的疲倦。再往下瞧,那壹身银纹绣百花裙的衣领下隐约可见壹层素白的雪绸领子。罗白前顿时想到,孙氏大概仍然在为她弟弟的死而神伤,不过因为她毕竟已嫁进了罗家,所以即使孙家有了丧事,即使是她的亲弟弟死了,她也不能在罗家公然服孝,故而她就在花衣下面穿了孝服来祭奠她弟弟。

    罗白前忍不住劝说道:“二婶子,孙府的八少爷出了事不光是孙府上下悲痛难当,连我们也都惋惜难过,见了二婶子你虽然想劝说壹番,又怕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二婶子你在咱们家执掌中馈,里里外外都不能有壹日缺席,还望你想开些,多多珍重自身。”

    孙氏不胜悲戚地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想不开啊想不开,静哥儿那样壹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竟然说没就没了……上壹次我回娘家时他还冲我撒娇要我头上的金簪子,我没有给他,再听到关於他的消息时,竟然是他的死讯……静哥儿他才九岁啊,是家父最疼爱的幺子,前途壹片光明……家父过去常常说,等他长大了,要把孙家在大运河上的商船全都留给他,家母更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命根壹般……”

    罗白前也不胜希嘘,不知该如要安慰她才好。

    半晌,孙氏舒气道:“抱歉,壹时间说着说着就忘情了,前哥儿你行色匆匆的,我却拉住你讲这些有的没的,让你也跟着劳神。”

    罗白前的俊颜漾满温柔之色,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能听听二婶子的忘情之言,小侄荣幸之至。”

    孙氏满面感动:“连你二叔也不肯听我发几句牢骚,前哥儿你倒是个知心的,真是难得。”顿了壹下,孙氏状似无意地问起,“听说你家的竹哥儿这两日壹直不好,把你媳妇急得吃不下睡不香的,大夫可查出病因来了麽?”

    罗白前这几天壹门心思的往府外跑,对於自己儿子生病的事也只是依稀听谁讲过壹次,哪里答得上来?於是,他含含混混地说:“幼子之病,大多积於外而发於内,未必是真的病了,可能有什麽其他的外部原因,如果外因消去,幼子的病自然就不药而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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