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客气。”

    楚悦心中又道,这溥洗丹药性温平,与其说是用来治疗眩晕,倒不如说是专门用来补中益气的更恰当,如果有胃火心火毛病的人吃了还会吐血呢……老祖宗她也是懂药的人,怎麽会犯这种号称“壹药治百病”的错误,莫不是看见九姑的这个侄子风扬,欢喜得连脑子都犯糊涂了。本来她这个制药者,是有义务把溥洗丹的药性和适用症状全都讲出来的,可壹旦她说出来了,老祖宗是不是又会嫌她知道的太多,反复地追问个不停呢?

    心念电转之间,楚悦还是决定缄口不言,嗯,吐血就吐血吧,其实人壹旦上火了,吐壹吐血也是中和气血的特殊方法之壹,到时候,只需再把这个“制药失误”的罪责推到已经被押赴京城候审的太尘师太身上,你们要怪就尽管怪她好了……

    於是,楚悦擡头对老太太说:“老祖宗,我看为你驾车的马有些不正常,再用只怕不妥,所以我已让龟师傅去把後面我的车叫过来,咱们快坐上回府吧,大队先壹步回去却久等不到老祖宗,壹会儿家里该等的着急了。”

    “呀!”老太太终於幡然悔悟了,想起自己昨天刚死了壹个重孙,脸上的笑容顿时褪去了,“我还要回去看竹哥儿呢!”

    另壹边,风扬回头把药盒递给马车中的小厮,想起那三匹马发狂奔突的壹幕情景,刚想问壹下之前它们都吃过什麽,却见街道那壹边又冲过来壹匹红鬃大马,跑得竟比刚才的那三匹马更疯。坐在马上的那人骑术虽然比方才那壹场事故中的马夫好很多,并没让他的马壹路掀翻道两旁的障碍物,可是在如此人来人往的街头这样高速奔跑,也实在太危险了!

    “老太君,你们去路边避壹下,我去拦住那壹匹……喂,你!”

    风扬讶异地看着站在老太太身後的那个纤细小人儿突然撒腿就跑了,楞了壹瞬,然後看到她是冲着不远处的路中央壹个幼童跑过去的,就大概明白她要做什麽了。真是乱来,壹个小脚丫、腿又短的小小女子跑去充什麽英雄救什麽人?

    正当风扬考虑是先拦下那匹疯马,还是先把那边儿路中央的两人捡开,清出壹条道路的时候——

    “呀~呀——”老太太也瞧见了这壹幕,急得连连跳脚,“我的逸姐儿!要没命了!”尖锐刺耳的声音将风扬震得脸色泛绿,哇,这老太太中气好足!

    这样耽误壹刻下来,已经没有时间再留给风扬做选择了,因为这罗老太太的“逸姐儿”虽然成功把那个幼童拥进怀里,可是距离那壹匹狂奔的红鬃马已经只有几步之遥了,眼看真的就“要没命了”。

    适才,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楚悦正要拉着老太太去避难,转头之际却发现壹个头发稀疏发黄的小娃娃,正在手脚并用地爬在路中央玩壹个“溜溜宝”,可周围站着的大人们竟没有壹个注意到他。脑中突然闪过自己的女儿湉姐儿的那壹头稀疏的黄发,下壹刻楚悦的双腿比她的脑筋先动了起来,几步就跑过去把那个小娃娃抱紧,耳後已经是逼近的哒哒哒的马蹄声和马上之人的呵斥声……

    这壹刻,虽然她还是没能想起那壹套上等轻身口诀《逍遥苇荡》第三卷下篇的见鬼的第壹句话是什麽,可是她突然觉得自己能飞起来!

    这样想着,楚悦真的足尖点地,找到了上壹世运用轻功之前的壹刻身体的特有的节奏,足尖离地——就算会暴露自己会武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保住小命比什麽都要紧,身体跃起——

    “砰咚!”

    “哒!”

    “哒哒哒……”

    “呀!呀呀呀!我家逸姐儿没命了!”老太太眼睁睁地瞧见外孙女後仰跌倒在地上,然後只见她倏然翻身把那个小豆丁护在身下,紧跟着那匹红鬃马的铁蹄就从她柔弱的後背上踏过去,在那件青罗白纱的衣衫上留下了壹个拳头大小的灰色蹄印。

    “天啊救命啊,逸姐儿让马踩死了!红姜阿绩,快去找大夫来!啊,我也是大夫!”老太太踮着壹双小脚,颤颤巍巍地跑向那个伏在地上壹动不动的外孙女,哭叫道,“逸姐儿,你死的真惨啊,叫我怎麽跟你娘交代!”

    “喂,你怎麽样?”风扬大急,抓起地上软趴趴的女孩儿,来回摇晃了两下,“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害死你的,我、我不知道你打算往这边跳,其实我本来是要来救……关白?是你!”

    壹个手上和白色衣衫上溅了不少血滴的年轻男子大步跑过来,壹撩袍服前摆半蹲下身子,焦虑地问:“怎麽样,她还有没有救?”他望壹眼风扬,语气中满是歉意,“风扬……她是你的什麽人?是你妹妹吗?”听说风扬他爹为了生出壹个儿子,连续生了十八个女儿……难道说那十八个人的其中壹个就这样活生生地被自己的马踩死了?不妙啊,出了这样的事风家如要肯善罢甘休?关风两家新谈好的那桩合作之事,岂不就此画上了句号?唉,真是壹场无妄之灾啊,自己的悟悌说疯就疯了!

    虽然再怎麽解释也於事无补,关白还是很恳切地说:“风贤弟,对不起,我现在就跟你回家向风老爷请罪,随便你们怎麽罚!说起来真是晦气,我的悟悌壹向温顺,刚才不知为要,拐过这条街它就发狂了,我怎麽厉声喝止都没有用!你瞧,现在它的腿都折了,还犹自在地上扑腾!”关白又懊恼又难过,悟悌可是跟了自己五六年的良驹,怎麽会突然就变成这样呢?

    风扬皱眉看去,不远处的街边,那匹肥硕的红鬃马卧倒在地上,不停地发出悲声的嘶鸣,只见它的其中壹只前蹄上方的那部分不自然地弯曲着,弯曲之处在不断地往下滴血,周围的地面也被殷红了壹片。看来,关白为了让马停下来,竟生生拗断了它的壹条前腿!

    的确就像关白说的那样,那匹已经折了壹条腿的红鬃马依然是双目泛红,不停地蹬动着另外三只没受伤的腿,仿佛还想站起来继续奔跑。这真是咄咄怪事,怎麽好好的马突然就发了狂,罗老太君的马是这样,关白的马也是这样。

    老太太哭叫着扑过来:“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早知就不去接你也没这样的事了!呀,让马给踩死了,横死街头啊!你今年才十岁,真是个短命的孩子啊!”

    关白诧异地转头,这才发现罗府老太君也在这里,再听她的话语,关白登时大惊,语结道:“罗……老太君!这位死者是你的……儿?!”

    这时,另壹个方向又扑过来壹个灰衣女人,口中也哭叫道:“我的儿啊,娘才壹转眼的工夫就瞧不见你了,壹眨眼你就没了,壹眨眼你就让马撞死了!你个皮小子死小子,你死的好惨啊,丢下娘壹个人!呀,你们谁杀了我的儿?你们好狠心啊!他才两岁啊!”壹番厉声的哭诉把关白搞得更晕了,他额上冒出壹层细密的汗珠,自己这壹路上究竟杀了多少人?他怎麽壹点都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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