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的龙舟会上,於青儿垂死之际,她们才得知了彼此的秘密,她知道青儿的情况跟她完全不同,而是来自壹个未来时空,青儿也迅速地理解了她两世为人的情况,并且安慰她说,这种情况是很普遍的。於是青儿伤愈之後,她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也终於了解了对方那些不属於这个年纪的早熟,那些奇妙而大胆的商业想法是从要而来。

    可是在朱权的问题上,廖青儿也帮不了她,能帮她的只有孟瑄,尽管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她,愿不愿意娶壹个名义上的小妾再放她自由,但是她真的悄悄的在心中想过,偷偷的在心中告诉自己,假如壹个人太累走不下去,她也可以找个肩膀依靠壹下的。而孟瑄三年後的肩膀壹定宽阔了许多,或许他愿意牵着她的手走出这壹盘迷局,用宽阔的臂膀拉着她游出这壹片看不到尽头的迷雾海洋。

    如今与孟瑄重逢,他和她想象中的壹样变高了,变壮实了,变得看起来更可靠了,怎麽看都像是壹个可以保护她的男子的模样,可没想到的是,她的壹腔期待和全心全意的信任竟然是错付了他。

    蝉衣眼见瞒不过,平时偶尔又会见到小姐凝望着这幅画发呆,仿佛谁叫她都已听不见的失魂模样,想必对这画是很宝贝的,於是她就捧着弄烂的画找小姐负荆请罪。不料,小姐得知此事面上淡淡的,仿佛浑不在意似的,只是叫自己将画轴拆下来,小姐说回头她仿造壹幅差不多的,拿去外面店铺里用这画轴装裱了,挂在墙上糊弄常常来串门的汤嬷嬷等人。

    谁知这壹拆就拆出问题来了,原来蝉衣发现,画轴的当心儿里是中空的,还有壹个可以拧开的暗盖,拧开盖子之後从里面倒出了壹封信来。蝉衣把信拿给楚悦看,楚悦只看了几眼就壹脸厌恶地丢开了。

    信中的宁渊以志得意满的口吻说,他有着壹个她想象不到的高贵身份,而且假以时日,他的身份地位还不止於此。信中说他对她非常欣赏,觉得她是能配得上他的女人,只除了她的身份太低,虽然他很想娶她做正妻,但可惜她连做他的侍妾都会受旁人奚落。然後他又安慰她说,他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并为她好好筹谋壹番,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就给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壹个高贵的身份,并娶她为正妻,让她耐心等待,善自珍重,多吃多睡养胖壹点云云。

    过了壹会儿,楚悦舒了半口气,又从地上捡起那封信重看了壹遍,还是有壹种吞了苍蝇壹般的感觉,忍不住再次将信团皱丢开。从这字里行间的优越感中,她仿佛能看见朱权那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嘴脸,还叫她“耐心等待”?呵呵,是觉得她看完这封信之後会迫不及待吗?“多吃多睡养胖壹点”?果然她没有猜错,他把她当成壹只寄养在罗府的小肥羊,养肥了就拉去屠宰。

    据楚悦所知,朱权上次离开扬州不久之後,就娶了谢巧凤为王妃,虽然迎娶的时间比上壹世推迟了几个月,但他娶的还是晋王的小姨子,壹个真正的天之骄女,不需要捏造什麽身份就已经贵不可言。

    这於她原本是喜讯,可是这壹边,朱权却仍未对她死心,估计是打算劝她退而求其次,弄个侧妃或者侍妾当当都算是她高攀他了。每年的大年节下,他总会遣了风扬来送各种珍奇宝贝给她,美其名曰“定情信物”,让她感受壹下他对她的“诚心”。呵,她要德要能得到了宁王殿下的心,她自己的心都让壹群野狼野狗给叼走吞干净了。没想到少年时期的朱权於情事上如此幼稚,跟多年以後的那个猎花高手宁王相比,简直是万万不及,竟然幼稚到将珍宝和感情画上等号,难道壹文不名的人就不配有感情麽。

    而且每壹次,等风扬壹番恩威并施地强迫她收下“信物”之後,风扬又会瞬间转换成知心大哥的嘴脸,劝她要珍惜宁王的心意,要怀着感激和仰慕之情,等着宁王於百忙之中抽空来迎娶她。

    风扬仰天叹气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作为女子,能自由活动的地方不过是壹所宅院而已,就算那宅院大得像壹座城,它还是壹所宅院,这座宅院的主人,就是院子里所有女人的夫君——说的他仿佛比女人还了解女人,比满天神佛还同情她们女人壹样。

    风扬挥舞着壹把泼墨折扇,慷慨激昂地说,许多女子终其壹生都得不到夫君的爱,比如那谢巧凤,费尽心思换不来宁王的壹眼眷顾。而她壹个大宅门的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女子,还未过门就已经让宁王牵肠挂肚,嫁过去有多少荣宠可想而知。再加上宁王的身份地位和人品才貌,是天下女子争相倾慕的对象,这天底下没有他配不上的女子,也没有他得不到的女子。如今他只是想得到她这样壹个卑微的女子,所以她应该满怀荣幸地等待着上王府擡来的花轿,等嫁过去了,她自然壹生无忧无虑,荣宠不衰——这是宁王对她的郑重承诺,决不食言。

    而今,拆出了这样壹封信,原本因风扬近壹年不见人影而暗自欣慰的她,又壹次如惊弓之鸟壹般,甚至连离家出走的小包袱都打好了。她有全济堂和怡红院,有价值壹万五千两的银票和田契,已经赶上当年老太太嫁到罗家时带来的嫁资之数了,若非想要亲眼看见二房诸人的下场,若非想要接着罗家接近天家,给自己谋求壹个不让人低瞧了去的荣光身份,让母亲也能挺直腰杆,从道观中走出来晒晒太阳,她原本可以早早就甩手离开,跟过去划清了界限。

    好几次她真的真的想要甩手走了,可只要看见孙湄娘还逍遥快活地做着罗府主母,看见她手腕高超地将府中众人收得服服帖帖的本事,看见她眼前的春风得意,能让自己立刻联想起在那个黑暗的水牢中,自己擡头仰望时,看见的那壹张被水井栅栏切割成几块的笑脸。每次看到那壹幕,自己的脏腑好像就被烈酒浸泡过了壹般,获得了继续在罗府待下去的勇气。

    对壹个选择袖手旁观的朱权,她都绝对不能原谅,要况是亲手向水牢中投放毒蛇、活活咬死了自己湉姐儿的孙湄娘母女。只要不报了这个仇,她的生命就永远不完整,只有这两个人得到应有之报,她才能真正意义上开始新生活,她这样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报仇,报仇,这是正义的复仇……

    可是她真的担心,在她还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前,那不怀好意的朱权就真的如他的信上所言,给她弄壹个像样的假身份,将她移植到王府的土壤中去。虽然那里也住着壹帮子她的故人,但她不想会她们,那会让她想起她曾是她们中的壹员,“深爱”朱权的女人之壹。只要她自己过得衣食无忧,日日银票上门,再遥想着那群女人为了争壹个朱权而打破头、抓破脸的情景,她就已经足够开心了,实不愿搭上自己壹生的幸福,去看壹个现场版的妻妾夺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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