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隐隐发白,第一缕曙光透过淡薄的云层,落到凋零的树枝上,镀上层金色的光。
窗外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围绕着窗户飞,好奇地打量屋内的两个人。
刚才钟离宴不顾黎冉拒绝,直接抱起她,向宫殿走去。
她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很怕一不注意掉下去。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现在——黎冉被小心地放到床上。
钟离宴已经比初见时高了许多,不该再说是少年,而是风度翩翩的青年。
他气质冷冽,脚上是高筒黑色长靴,穿着镶嵌金线的暗红色衣袍,在光下看着像未干的血渍。
“你把他们都杀了?”黎冉声音有些颤抖,心中寒冷。
刚刚的一幕在脑中徘徊,那些无辜的马夫双眼瞪大,头身分离,死状残忍。
悲惨的是他们死前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钟离宴微微颔首,不以为然:“你不都看到了吗?”
“他们根本不知情!为何要杀他们?”
望着他如此漠视生命的样子,黎冉抿唇,抬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钟离宴并不躲闪,桃花眼里平静至极,这些问题没有引起他的丝毫波动,好似杀几个人跟踩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
“那又怎样?杀了便杀了。”
他语气颇淡,有些奇怪黎冉此刻的小题大做。
黎冉气得哆嗦,她一生气粉红就慢慢爬上双颊,语气淡漠,“你不如把我也杀了。”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那怎么可以......”
近乎呢喃的话落到她耳边,淡淡的热气铺洒在面部细微的绒毛上,不知何时,钟离宴已经到她面前,坐下。
他看着黎冉,觉得她生起气来也分外可爱,像极了瓷娃娃。
少女散发着香甜的味道,水眸湿润,微红弥漫在眼尾,身体颤抖,像是待宰的羔羊。
可怜又柔弱。
钟离宴很满意这样的黎冉。
易于掌控,是他的掌中之物。
当然,前提是她不逃跑。
他轻轻吻上少女的眼角,吻去那滴将要溢出来的泪,语气温柔旎旎,像是诱哄般:“只要冉冉乖,我就不杀人。”
黎冉纤长的睫毛轻颤,又猛然抬起,在空中划过美好的弧度。
钟离宴用手轻轻碰那片眼睫,她眼睛的每一次眨动都抚过他粗糙的指腹,很痒。
黎冉气极反笑,她乖和杀人这能是一码事吗?
她知道此刻应该向着钟离宴的话往下说,就像顺着撸野兽的毛一般。
但不愿。
“你说的乖,就是待在这里日复一日吗?不能出去,只能每天见你一人?”黎冉语气咄咄逼人。
钟离宴含糊地“唔”一声,算是应答。
他喉结滚动,望着黎冉白暂漂亮的耳垂,心中痒痒的,伸手想去捏。
可少女喋喋不休的话让他有些困扰,不想从那张美丽诱人的唇瓣里听到满是反抗的话。
黎冉应该是温顺、软绵绵的。
她是他的。
全身上下——
包括每一寸肌肤。
他目光看向黎冉脆弱洁白的脖颈,好看明显的锁骨,一寸寸地往下,又看向耳廓。
钟离宴像是发现新奇的玩意儿,轻轻摩擦碾转,直到那耳垂尖泛起微微的绯红。
下一秒——
他的手被一只手打下去。
十分用力,皮肉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钟离宴收回手,手背红了一片。
他垂头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背,不吭声,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黎冉现在根本没耐心去注意他委不委屈,冷声道:“你放不放我走?”
钟离宴这才敛起眼皮,顿了两秒,答非所问:“冉冉,后天我们大婚好吗?你做我的皇后。”
做我一个人的皇后。
我愿意为你寻来你所有想要的。
无论是奇珍异宝还是海上明月。
钟离宴眼眸发亮,有些兴奋。
两人的交谈显然牛头不对马嘴。
黎冉闭上眼,深吸一口,神情冷漠,“我问你,你放不放我走?不然——你会后悔的。”
她语气决绝,丝毫不避让他的目光。
“你想跑到哪去?”钟离宴语气阴森起来。
他站起,投下一片阴影,揉了揉手背,意味不明。
“若是你还想着秦纳,他已经被关入牢中,你不会有机会见到他了。”
“冉冉听话,我们后天成亲好不好?”
他抬眸,眼底是不容拒绝的偏执,半晌后才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纸团。
黎冉认出,那是昨日在秦雨凝指导下画的画。
钟离宴慢条斯理地把揉皱的纸团打开,上面是她乱涂略显凌乱的山水画。
他眼中看不出情绪,“听闻秦家小姐画画不错,若是没了手,你说她会不会崩溃?”
怎么对付不听话的小羊羔?
捆锁、诱哄或者威胁。
三者选一即可。
听到此话,黎冉挺胸,身子轻轻抖着,手指不自觉蜷缩。
钟离宴的声音黏腻得像是有毒的蛇,冰凉中带着恶意。
那个虽有小心思但性情温和的少年在脑海渐渐淡去,只剩下面前眼中狠戾的男子。
也许,她就没有认识过他。
*
黎冉被关起来了。
这一次不是在金笼,而是屋子里。
钟离宴看她对金笼反应很强烈,便索性把她放置在金銮殿里的屋子中。
门窗被封住,门口虽没有守卫,但不远处的各个方位都有侍从站立着。
他们脊背挺拔,如同松树,有种不放过一只飞虫的气势。
看守得更严了。
雍容华贵的饰品,各种样式的婚服被宫女源源不断送进来,让黎冉自行挑选。
屋子被这些镶嵌绚丽珠宝的首饰染得熠熠生辉,她却没有给这些婚礼前的准备半点目光。
黎冉有点忧心仲仲,夹杂着愧疚。
也不知道秦雨凝有没有危险。
不过她没有逃跑的话,钟离宴应该不会下手。
那些红金交错的裙子摆满床、桌子上,每一条都精妙绝伦,艳丽夺目。
首饰被木盒装着,摆满地面,挤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