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周日返校是中学人永远的痛。

    谢平殊在家做了两天家务,终于找到了自己读不好书后可以再上岗发光发热的最好职业——保姆。

    谢妈每早赶着上班,横七竖八的化妆品玻璃瓶活像战场废墟的老案例就不提了。

    傅庭安房间里倒是规规整整,一点不乱,但伸手摸一把子衣柜顶书架边,全他妈是灰。

    更不用说傅庭安自己收拾的衣服。

    一件比一件揉得皱,一件比一件叠得糙。

    知道的晓得那是上千块的白衬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傅庭安半夜偷偷私藏他们厨房的白色洗碗布。

    临返校前,谢平殊熨好了衬衫,最后一次教傅庭安叠衣服。

    当事人傅某头也没回,执着而专注地敲键盘,还在和他拖延日久的项目作斗争。

    “我走了。”谢平殊无奈地背起书包,说,“希望下周看到它们不要再这么可怜。”

    傅庭安按一下回车,聊作回复。

    -

    自分科后,文理两科便更是大道朝天各走半边,两栋教学楼遥相对望,理科楼临近实验楼,文科楼则紧挨图书馆。

    新20班只有40个学生,座位显得分散许多,林老师雷厉风行,取消了同桌制度,直接单人单桌,按照成绩依次选择位置。

    谢平殊乐得省事,正好不用选恐,等他进去剩哪坐哪,说不定还能捡漏坐到后排靠门窗。

    但等他帮班上几个女生从旧班级搬完书过来,却发现自己信手放在讲台上的书包已经被人安置在第一排靠门的位置,吕一一坐在第一排正中,百忙之中抬头望他一眼。

    吕一一:“不用谢,傅学长拜托的。”

    谢平殊不知所言,说谢谢觉得憋屈,不说话觉得失礼,然而吕一一冲他笑,笑得格外挑衅。

    谢平殊憋了半晌,把帮忙搬的教辅猛地砸她桌上。

    吕一一挑眉。

    谢平殊咬牙:“替我谢谢他!”

    -

    那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20班有个一米八的男生厚颜无耻落座在第一排。

    各科老师经过时都会皱眉瞄他半天,历史老师小方修为不深,忍不住多嘴:“谢平殊,你是林老师特意安排的vip座吗?”

    谢平殊伸腿替她勾上门,面无表情:“不是的,我是门童。”

    林老师远比晚读上课铃更早来到教室,新20班还有一半学生来自别班,但都对林老师的大名早有耳闻,见她到场,均是噤若寒蝉。

    谢平殊无感情地踢上门,林老师回头冲他略一点,便踩上讲台,言简意赅地让学生们进行自我介绍,再选一溜班委科代表。

    她语速快得跟机枪有得一比,谢平殊心知,林老师是觉得形式主义全是浪费,浪费一分钟,高考卷上就会丢一分。

    自我介绍呈S型从谢平殊开始,谢平殊慢吞吞站起来,简明扼要:“我叫谢平殊,性别男,来自20班。”

    他开了个漂亮的好头,接下去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采取这一标准格式。

    林老师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谢平殊塌着肩,趁机抄完了昨晚出错的单词。

    “有想法报名班委的,马上跟我说。”林老师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抽出一沓试卷,“考文综,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你们第一次三卷合一,速度都给我提起来,限时150分钟。现在是六点整,你们先读二十分钟英语,六点二十有需要的去上厕所,动作轻一点,不许惊动其他班。想当班委的来找我,六点三十开考,九点结束。”

    呼吸之间,谢平殊听到了教室里同学们压抑的“草”。

    但大家的行动还是很迅速,六点二十时整齐有序地奔去卫生间解决问题。

    林老师停在谢平殊的位置前,似是调侃地问:“坐第一排感受如何?”

    “唔。”谢平殊放下英语书,毕恭毕敬,“荣幸万分。”

    林老师扫了一眼他写满笔记的英语书,上边黑笔蓝笔红笔纵横交错,横线波浪线双横线双波浪线复杂得宛如画符。

    肉眼可见的刻苦。

    “想当班委吗?”林老师问,“体委。”

    谢平殊狂摇头:“我这种菜鸡怎么配继承林奇大佬的衣钵。”

    林老师抱臂笑了,甩手把卷子塞给他,嘱咐道:“等会儿你把卷子发了。”

    谢平殊应一声好,匆匆瞥一眼卷子题目,目光骤然停在政治主观题part。

    ——好家伙,跟他周末刷的那套题重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

    这狗屎运,谢平殊的眼神顿时变得如狼似虎。

    好想做。

    他妈的,再不给做等会儿就要忘了。

    但这显然违反纪律,谢平殊只能忍。

    可是这个题,真的好爽啊。

    -

    晚上九点整,下课铃准时响起,吕一一继承了昔日的光荣传统,提前收拾好书包,拔腿便走。

    但谢平殊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翻过桌子飞窜出教室,留下一张文综答题卡孤零零地摆在桌上,连题卷都被他直接捎带回家。

    傅庭安一如既往地在校门等他,老地方,老姿势,不过今天的月光似乎格外的寡淡,打在傅庭安身上时也显得冷。

    “哥!”

    谢平殊快步跑过去,他几乎是A高数一数二出校的走读生。

    傅庭安接过他,对上谢平殊笑容灿烂的脸,也不禁心情大好:“遇到什么好事了?”

    “今天周考了,”谢平殊眯着眼笑,“跟周末做的政治卷几乎没差,押题押中,这还是我人生中头一次!”

    傅庭安挑眉:“客观题的正确率呢?”

    谢平殊胸膛拍得砰砰响:“拜托——除了地理没什么谱,政治历史都是小case啦!”

    傅庭安停下脚步,贴在他耳边恶魔低语:“你入学考历史51。”

    谢平殊:“......”

    谢平殊问:“可是你上次跟我一起做的那套题,不是错得比我还多吗?”

    傅庭安:“.........不过八分。”

    谢平殊抬头看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只差没当街笑出声。

    傅庭安显然是被那晚的历史伤到自尊了。

    天才傅庭安将用一生去疗愈那一晚历史带给他的痛。

    好可怜,又好好笑。

    -

    不过徐宛的猜测的确成了真,从新一周起,傅庭安开始频频出现在A高,至少每晚七点必到,同时带来的还有新闻联播。

    被迫加班的徐宛痛苦加倍,只能苦中作乐,抽空去篮球场看校队训练,然后被教练请去做苦力,给谢平殊念文综知识点。

    徐宛:“敲你妈,这是另外的价钱。”

    紧接着,周考的成绩也很快下来,谢平殊预料不假,他的政治的确异军突起,直奔70高分,历史也十分不赖,首次突破了60大关。

    地理老师传他去办公室面谈,顶着可怜的地中海发型,老师问:“你实话说,你是不是重女轻男。”

    地理41分。

    谢平殊准备生吃地理试卷。

    但最终的文综总分终归是考到了170+,高考能有这水准的话,至少本科有望。

    谢平殊情不自禁掬了一把泪。

    对烦恼的工地说拜拜,对希望的大学说嗨嗨。

    这一步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他学霸之魂归位的时刻。

    地理老师从他沉重反思的脸上看不出谢平殊内心的荡漾,兀自拿出本次文综总分的班级排名,语重心长:“你看你,地理倒数第一。”

    谢平殊:“。”

    地理老师:“看看,总分直接垮到全班倒数第九。”

    谢平殊愣了半秒:“......噗嗤。”

    “你笑什么?”

    谢平殊:“我想到高兴的事。”

    “?”

    谢平殊嘴角都快咧飞了:“我全班第31名。”

    地理老师:“...?”

    “谢谢老师!我懂了!我下次一定好好努力,我要考全班正数第九!”

    “...呃,嗯。你有这个信心是好事,那这个地理卷子......”

    “我下节自习课就回去订正!”

    大概是小孩儿的眼睛亮得太真诚,地理老师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重话,反而没忍住笑,摆摆手:“那你回去吧,有不懂的别害羞,尽管来问。”

    谢平殊深深地一鞠躬,随后便一溜烟儿跑路了。

    过几秒,走廊里还传来一声兴奋的“哟吼”,谢平殊一路跑下楼,在楼梯间就已开始嚷嚷:“苟旦——来看你爸爸旗开得胜!”

    地理老师摸摸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觉得自己不太懂当代高中生,下意识看向一旁看戏的林老师。

    林老师耸了耸肩:“老学生的弟弟,他哥托我们帮忙照顾一下。”

    “这...”地理老师心有余悸,“这孩子真的心态很好啊。他哥是?”

    “傅庭安。”

    地理老师:“......”

    地理老师:“这成绩看着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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