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太阳雨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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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着不把事情闹大的原则,时怀亦能瞒则瞒,回答得含含糊糊。

    “沐沐是五年前得了病之后知道的。因为杨幼兰,也就是他的生母,跑来医院要做骨髓配型,我让她别闹,她非说自己能救沐沐……后来再问,她才承认了自己才是沐沐的妈妈。”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两个孩子被调换了。后面的事你也听说了,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想让沐沐在地底下不得安生,就选择了息事宁人。”

    傅宣燎想了想:“选择隐瞒是您一个人决定的,还是时沐也要求你这么做?”

    时怀亦显得有些为难:“我固然是这么想的,原因也同你说过。不过沐沐也不希望这件事大白于天下,那会儿他都快不行了,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就答应他尽量不让人知道。”

    傅宣燎抿唇。这个结果在他的推测之中,但还是让他感到心凉。

    “至于抢画……”时怀亦犹豫地问,“是那幅叫《焰》的吗?那不是沐沐的画吗?”

    “不是。”傅宣燎说,“那幅画是时濛的,早在中学时期就画了。”

    时怀亦平时极少管孩子们画画方面的事,看样子的确不知情,也不认为这很重要。

    他只愣了一下,然后叹气道:“那多半是因为听说我要把股份转让给濛濛……我也很难办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如何也该给濛濛点家产傍身,沐沐大概是觉得我偏心,又想着自己时日无多,所以一气之下……”

    “唉,都是一家人,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的哥哥?”

    从医院出来,傅宣燎决定去警局一趟。

    时思卉有时家撑腰,还请了律师,陈警官那边的审讯不知是否顺利,他得亲自去看看。

    闹腾了这些天,总算得到片刻的安宁,傅宣燎边开车边在脑中整理眼下已知的情报。

    时怀亦虽然说得含糊,但并不能阻止真相浮出水面。

    他说时沐五年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一点是合理的,因为前二十年时沐一直以时家嫡少爷的身份活着,也的确从未表现出过对自己出身的怀疑。而那位名叫杨幼兰的女士由于收到时怀亦的警告鲜少出现,因此所有人包括产生过怀疑的傅宣燎本人,都没往那方面想。

    这也间接证明了时沐抢时濛的画是真。时沐从小不缺父母和亲友疼爱,对外展露的多是活泼开朗的一面,唯独好胜心强得过分,无论在哪方面被别人超过或阻拦都会令他心生愤懑,他会视超过他的为仇敌,然后想方设法抢回第一的宝座。

    记得有一次,时沐参加本市的一场青少年足球联赛。半决赛的时候,他切球过人被对面球队一名主力看破招数抢了球,后来他就盯上了这个人,满场围追堵截,直到那名主力被激得做出了拉扯的犯规动作,又在不理智的情况下被时沐的假动作引导着背后铲球,最后被罚下场。

    当时傅宣燎只当他太想赢,如今想来,这样一个顺风顺水长大又十分骄傲的人,在病重的时候得知自己原来不是时家众星捧月的少爷,而是别人口中妓女小三生的“野种”,自己最看不起的、从来没有承认过的时家二少爷,会发生什么样的心理转变?

    连时怀亦都能猜到时沐大约是心态失衡,觉得自己都没几天可活了,而时濛却可以拿着高额股份,稳坐时家少爷的位置风风光光地活下去,抢走他本来拥有的一切。

    所以他也要抢走时濛最宝贵的东西,哪怕违背良心道德。反正他即将离世,大家只会心疼,没有人会追究苛责。

    想到五年前,时沐联合不知情的李碧菡,表面上痛心疾首地指责时濛窃取他的心血,实则上下嘴皮一碰就将偷画的罪名按到时濛的头上……

    原本最痛心的回忆,现在成了最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傅宣燎深吸一口气,也难将身体里刮起的飓风压下。

    五年前的夏天,收到时沐病危的消息从国外匆匆赶回的傅宣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被以这样的方式利用。

    原来时沐早就计划好,先用偷画这件事让他对时濛产生恨意,再用“别忘了我”将他困在原地。

    甚至,时沐极有可能知道时濛是喜欢他的。

    原因也简单得可笑,不是因为时沐有多喜欢傅宣燎,而是出于好胜心——属于他时沐的东西,别人休想得到。

    当然这些细枝末节的都是猜测,如今能复述当年真实情况的,大概只有时濛本人了。

    可是时濛不愿意见他。

    来到警察局时,天已经快黑了。

    停好车松开方向盘,傅宣燎抬手看掌心,上面有在船上割绳子时被刀锋刮破的一道血痕。

    时濛受的伤定然比这严重许多,之前医生说可以恢复到不影响正常生活,画画的话还要看以后的复健情况。

    他拥有的已经那么少,如果画画的自由也被剥夺……傅宣燎不敢想象。

    刚才在医院口头教训了两位长辈,回过头来想,傅宣燎又何尝不该追究自己的责任?

    所以当他愧疚也好,出于补偿心理也罢,他必须找到足以能支撑他的推测的依据,必须以一个外人的尴尬身份参与到这复杂的事件里。

    时濛受的那么多苦都是他亲手施与,可比起自怨自艾,傅宣燎认为自己更该做的,是竭尽所能为时濛洗刷冤屈、争取到应得的东西。

    包括心疼与信任,还有他本该唾手可得的爱意。

    到楼上刚好碰见陈警官,从他的表情中傅宣燎猜到不太顺利。

    果不其然,陈警官指了指其中一间审讯室,说:“他们大概串通好了,打算让那个姓周的顶罪,她一个字都不肯说,全由律师应对。”

    傅宣燎看一眼紧闭的门,问:“可以让我跟她谈谈吗?”

    陈警官向上级打了报告,约莫一刻钟后,傅宣燎走进审讯室,捕捉到时思卉眼中的错愕。

    不过也只短短一秒,等到傅宣燎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她又垂低视线,一脸冷漠地负隅顽抗。

    傅宣燎也不急着开口,把玩了会儿面前桌子上的玻璃杯,手指在杯壁上敲出哒哒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突兀而刺耳。

    没多久,时思卉就受不了了,主动发问:“你来干什么?”

    傅宣燎这才放下杯子:“来看看你后悔了没有。”

    时思卉先是一怔,继而勾唇:“我又没做错什么,下属私自行事,与我又……”

    “我想问的是,”傅宣燎没给她往下说的机会,“伤害了你的亲弟弟,还有信任你的母亲,你有没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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