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变冷,碧螺居中的枫叶早已被秋风染成红色,蔚蓝色的天空一尘不染,仿若透明,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排成S形,一会排成B形。
一切都那么的寂静和美好,如果忽略某个从房间传出来的聒噪声的话。
“娘,我头疼腰疼屁股疼,哪都疼!爬不起来。”
头上蒙着被子,苏木躲在被窝里装死。小爱从早上就开始喊她,好久了,至今连身都没翻一下。
向来宠爱她的苏夫人这次却很强硬,没有像以往那样惯着她,狠狠的一巴掌拍在被子上,隔着被子把苏木打得嗷嗷叫。
“别装病!这次你无论如何也要跟我去怀远将军府赴宴。”
说完,一把将苏木从被窝中扒拉出来。那手劲之大,啧啧啧,不愧是世袭锦衣卫出身。
苏木躲不过去,只能绝望的哀嚎:“娘,你这是干嘛呀!你说这么好的天,你非要带我去吃什么喜酒,我们家差那两口吃的吗?”
苏夫人充耳不闻,将人拎出来后,吩咐小爱:“给小姐梳个复杂点文静点的发髻,头上不要太素。对了,记得给她化个桃花妆,靓丽一点。”
苏木叫道:“娘,这都快入冬了,哪来的桃花啊?你就别为难小爱了……”
话未说完,就被苏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你说说看,有你这样当姑娘的吗?再过两个月你就年满十七了,连桃花妆是什么都不知道。桃花妆就要用到桃花吗?那血晕妆,我是不是要杀只鸡,给你弄盆血来应应景啊!”
苏木自知理亏,被老妈的狮子吼怼得不敢出声,披头散发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小爱给她穿衣打扮。
足足弄了小半个时辰,苏夫人眼中才流露出一点欣喜的意味。
“我们家木木就是好看,稍微打扮一下就是大美女。”苏夫人越看越喜欢,伸手捏了把苏木刚被涂了两层粉的脸颊,脸上满满都是得意。
苏木撇嘴,大煞风景:“娘,别捏了,粉会掉。”
苏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知道苏木的起床气还没消,苏夫人也懒得跟她计较,拿出一个妆盒,打开一看,里面满是各式各样的首饰,翡翠、玛瑙、珍珠……
琳琅满目,种类繁多。
挑了好久,苏夫人照着苏木的妆容服饰总算挑好了。
镜中的少女婷然而立,一对银质发簪固定着发髻,发簪上镶着数颗猫眼石,和耳环上的黄水晶相互辉映,衬得人娇媚可爱。杏眼明媚而灿烂,樱唇不点而朱,肌肤皓雪,绰绰身姿盈盈一转,令人眼前骤亮。
苏夫人非常满意,拍拍手,谦虚道:“马马虎虎,差不多了。”
苏木见自己一身红色正装,穿的跟个新娘子似的,一时嘴痒,不知死活道:“娘,你给我打扮成这样,不是要偷偷把我给嫁了吧?”
苏夫人被她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能随手给了她一个爆栗,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爹好歹也是锦衣卫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你是苏家大小姐,去将军府不打扮打扮,岂不失了礼数。”
低头见苏木没精打采,跟焉了的茄子似的,苏夫人又有点心疼,复又安慰道:“哎呀,木木乖!我知道你不喜欢和那些官家小姐来往。这样,你就坐那安安静静地吃就好了。”
苏木生性不羁,从小就不喜欢琴棋书画,又时常出入臭名昭著的昭狱,见惯了打打杀杀,身上就算没有煞气,也不会有什么书香气。
所以,京城所谓的名门闺秀都不喜欢与她来往。一是没有共同语言,二来她们觉得苏木身上杀伐气息太重,不像一个女孩子,与她结交无疑自降身价。
但苏木觉得这些都是借口,其实她们是打心眼里怕她。
朝廷风云莫测,做官也是有风险的,说不定哪天她们的父兄就犯了错,落在锦衣卫手中。到时她们被关在里面,自己在外面看她们的笑话,那也太膈应人了。
当然,以上种种都是苏木自己的分析。说到底,她也没什么耐心,好好跟别人交流交心。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管苏木有多少理由,那天她还是随着苏氏夫妇去了怀远大将军府。嗯,打扮的跟个喇叭花似的迎风招摇,引来不少人好奇停留的目光。
其实,苏大小姐只要不说话,步子迈得小一点,还是勉强称得上是淑女的。最起码,长得挺淑女的。
宴席和苏木想象中的一样枯燥无味,她吃了没一会,就借醉跑到了后花园透气。
深秋的晚风徐徐拂来,湖边绿植摇曳不止,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夕阳西下,平静的水面上,一直矫健的燕隼俯冲掠过,抓起一尾肥美的锦鲤,在空中盘旋一周后,驻足枝头,大快朵颐。
“阿飞?”
苏木眼前一亮,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它。腰间正好插着一枝竹笛,是她闲来无事练习用的。没有多想,吹起了熟悉的旋律,骗小可爱过来陪她玩会。
阿飞如约而至,见是她,犹豫了好一会,可能最近苏木对它的态度有所转变,所以傲娇的阿飞还是飞了下来,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苏木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背部,道:“这就乖嘛,你好歹也是我养大的,怎么可以六亲不认,当小白眼狼呢?”
怕把阿飞气走,苏木没有手贱地戳它。
“你在这的话,是不是说他也来了啊?他怎么把你也带出来了?嗯,一定是怕你在家太闷,带你出来溜达的。”
苏木一边拿树枝逗着阿飞,一边自言自语道。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声,苏木回头,见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袭明亮的云纹锦衣,玉冠束发,虽是少年,却没有少年的青涩和稚嫩,取而代之,这张温润的脸略显老成。
少年笑起来很温和,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这燕榫是你养的吗?好厉害,一个俯冲下去,就是一条昭和,迅猛又敏捷。”
“昭和?昭和是什么东西?”苏木问道。
少年指着湖里的锦鲤,道:“昭和三色是锦鲤中最为珍贵的品种,世间罕有。这湖里养着几条,据说价值千金……”
话音未落,苏木就神色大变,慌慌张张地扬起竹笛,吹起了一阵急促的笛声,本在她肩膀上歇息的阿飞立即展翅高飞,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