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潇潇背过身去,“温自印,我胭潇潇从今以后再也不会为你流下一滴眼泪。”

    她说着这话,任由眼眶中泪水流了满颊。

    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

    这个臭乞丐,她不会再想着他了。

    温自印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好。”

    胭潇潇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随后她快步离开了这座大厅。

    肃寒的凌云岛,即使是艳阳高照的日子都能狂风袭来。

    寒风吹乱了胭潇潇的发丝,一向极为注重仪态的她却似没有察觉,只怔怔的往前走。

    便是在这时,一阵箫声隐隐传了过来。

    箫音似悲似怜,余音袅袅,婉转低回之间又含蓄深沉。

    胭潇潇不觉自嘲笑了笑,现在这箫声倒还真是应景。

    她寻着箫声走过去,便看见坐在竹林石椅间的温自行。

    温自行放下手中碧箫,“潇潇姑娘。”

    “我竟不知温堂主的箫声如此超绝。”

    温自行道,“闲来无事,不过怡情罢了,潇潇姑娘过誉了。”

    胭潇潇在他身边坐下来,“我以为温堂主你会骂我几句,再赶我走。”

    毕竟她之前与温自印的话他都听到了,她跟着温自印走南闯北,在一起了好几个月,却在一开始对他说她只是一个海上为生的捕鱼女。

    对待一个骗子,他应当是生气的罢。

    温自行却像是诧异,道,“为何潇潇姑娘会这么说?”

    “你不怪我没有对你说实话?”胭潇潇看着他的眼睛道。

    温自行轻轻一笑,温和道,“小事一桩,潇潇姑娘无需多想,我当初救了潇潇姑娘回来便从未想过赶潇潇姑娘离开。”

    “哦,温堂主就不怕我动机不纯?”

    “你不是一个坏人。”

    “何以见得?”

    温自行道,“我在潇潇姑娘你的眼里看不到恶意。”

    胭潇潇一怔,随后她微微一笑,“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那也无妨,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作良田,百世耗之有余,若是每做一件事每看一个人,都要先考虑这个人是否别有用心,岂不是纵然迷惘不得大道。”

    胭潇潇看了他良久,“温堂主,我现在觉得看不懂你了。”

    “为何?”

    “温堂主心怀仁善,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可是为何当初又作出夺人之妻的事来?”

    温自行垂下双眸,忽然道,“潇潇姑娘,你真的与自印曾在一起?”

    胭潇潇看了他一眼,“没错。”

    “那他那时快乐么?”

    快乐么?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的。

    “我们曾经在山顶待了一整夜只为看最初的日升,还曾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花光一路从街头吃到街尾。”忆起往昔,胭潇潇心中微沉,“还曾一起比赛看谁能从山泉里钓出更多的鱼儿……”

    她轻声道,“大约是快乐过吧。”

    温自行道,“谢谢你,潇潇姑娘。”

    他温和的眸子里一丝淡淡伤怀划过,“我一直担心他过得不好,谢谢潇潇姑娘你曾陪着他。”

    胭潇潇不由笑了,“温堂主又何必为这种事情一本正经向我道谢?”

    温自行道,“潇潇姑娘既与自印曾有过一段渊源,理当应该知道自印的过往。”

    “所以,温堂主现在愿意说说他到底是为何离开凌云岛了?”

    “是。”

    胭潇潇道,“那劳烦温堂主现在去取一坛酒水过来。”

    “酒水?”

    “是啊,听故事要配着酒喝,这故事听起来才有趣啊。”

    温自行惊讶,“潇潇姑娘倒是我见过女子中与他人不同的。”

    “我便将这话算作夸奖了,温堂主现在可否去取?”

    温自行失笑,“喝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酒可否先算我欠潇潇姑娘的,下次再补上可否?”

    “这话是何意?”

    温自行道,“一来饮酒伤身,二来——”,他顿了顿,“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恐对潇潇姑娘声名有损。”

    胭潇潇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温堂主,你也算是我胭潇潇见过最特别的一个男人,以前那些男人见我要饮酒,一个劝说的不止都没有,反而是唯恐我喝得不多,温堂主,你太有趣了。”

    温自行微微蹙眉,“女儿家在外若非亲近之人……”

    为何是亲兄弟,他的性子与温自印却截然不同呢。

    眼见他又一本正经的模样,胭潇潇不由笑着打断他,“好了,我知道温堂主的善意,我不喝便是了,温堂主可以开始将故事了。”

    温自行点了点头。

    他人也颇为实在,一句废话都没有。

    “素素乃岛主夫人远房女侄,我与素素的婚事是幼年时双方父母所定,虽有婚约在身却在此之前并未与素素见过一面,后来有一次素素进岛看望夫人,恰逢那段时日我有事外出,待三个月后回来时素素已经离岛,我彼时并不知这段时日自印与素素暗生情愫,只知不知为何自印开始躲着我,而且整个人失魂落魄一般。”

    “而后一个月乃是我与素素定下婚约之日,岛主已经广发喜帖,大婚前夜我却突然收到素素来信,她将她与自印之事尽数告知,我那时幸感大错未酿,连夜去寻自印,可惜遍寻不到,自印已经离去,当时宾客已至,岛主告知我凌云岛脸面绝不容失,且若再退婚对素素声名不利,素素父母亦不允婚事有变。”

    温自行垂眸道,“后来我便只好娶了素素。”

    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胭潇潇道,“这件事也不能怪你。”

    温自行摇了摇头,目光微红,“若是我能早些发现自印有异,若能早一些与他交谈,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我不是个好大哥。”

    他模样甚是自责,胭潇潇久久看着他。

    他谦逊隐忍,听闻这些年待林素素都极好,给足了林素素脸面,甚至身边一个姬妾都没有。

    若是温自印一直都不回来,他难道要一直这般么?

    对一个尚且不是真心想娶的妻子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也不知该不该说他傻。

    她道,“温自印既然不欲说,他不告而别,你又何必自责如此。”

    温自行闻言苦笑道,“潇潇姑娘,自印是为了我才如此,若真有一个人要走,该走的也是我才对,自印是炼丹奇才,温家需要的是他。”

    “温自印的心性恐怕也担负不起堂主之位。”胭潇潇冷冷道。

    此时再听温自印与林素素的过往之情,胭潇潇不知该如何形容心头感觉。

    这个男人,放弃了他爱着的女人,以为是成全了他大哥的脸面,可后来呢,他却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于是游戏人间,浑浑噩噩,又开始招惹起其他女人意图让自己忘情。

    呵。

    她胭潇潇是走了什么霉运会碰见这样的一个男人。

    她看了温自行一眼,心头烦乱的很,“你不给我喝酒,那我自己去寻了。”

    “潇潇姑娘——”

    温自行还想再说什么,胭潇潇已经摆摆手,疾步出了竹林。

    玉沐沐咋一见到胭潇潇时出现在宁泰居时不由诧异,“潇潇姐姐,你没睡?你怎么过来了?”

    她怎么真的能睡得着,一闭上眼,脑子里都是那些乱糟糟的人和事,她之前那是根本在装睡。

    显然玉沐沐已经看出来了,此刻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担忧。

    胭潇潇道,“沐沐,我没事,我只是想见尊主。”

    想见花耐寒?

    玉沐沐脸色微变,现在花耐寒神出鬼没,她根本不知他的行踪,她从今日起榻出来便没有看见他。

    她道,“尊主现在不在这里。”

    “不在?”

    胭潇潇思虑一番,又道,“沐沐,无妨,想来我找你也是一样。”

    “潇潇姐姐,是出了何事?”

    胭潇潇道,“你与尊主向来亲近,沐沐,你定是知道不少事,可否告知我,尊主让我接近温自行究竟意为何事?”

    玉沐沐道,“潇潇姐姐,为何现在欲知此事?”

    胭浓夫人一向不拘小节,并不是刨根问底之人,现在如此,玉沐沐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胭潇潇闭上眼睛,“沐沐,帮帮我吧,我都要——”她紧紧皱起眉头,“快要疯了。”

    “潇潇姐姐!”

    “我不能再被那个臭男人影响了,他不值得,根本不值得!现在我一定要做点什么才不至于一直为那些糟心事烦扰。”

    她抓住玉沐沐的手,“沐沐,你快帮帮我吧。”

    玉沐沐担忧的看着胭浓夫人。

    意气风发风情妩媚的胭浓夫人有一天竟有会为情所困至此?

    玉沐沐道,“潇潇姐姐,此事便是我今日不说,尊主他日也一定会告知于你,尊主正寻一样东西,温家先人曾将此物收藏于此,姐姐可探查温家人是否有组训或者传家宝。”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轻笑从门口传了过来。

    玉沐沐一看,却是花耐寒。

    也不知他是何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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