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沐沐小心翼翼去看花耐寒脸色,心里不禁又暗道,这人怎么看上去又不高兴了。

    她默默又叹息一声,这位大爷还真是不好伺候,动不动就甩脸色给她。

    “妾身只是好奇,能把赤游蟒从北疆引到凌云岛,如此可谓不算容易。”

    花耐寒移开了目光,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回答了她,低声道,“即使赤游蟒不是江离淮引来,此事也与他绝脱不了干系。”

    玉沐沐心里一惊,总觉得花耐寒好像知道些什么。

    “你莫要与此人来往。”

    花耐寒又道了一句。

    似乎没有听到玉沐沐的回应,他转过头来看她。

    “妾身,知道了。”

    玉沐沐只好道。

    其实于她而来,并未感觉到江离淮的恶意,可看花耐寒一副她不应下便又要发作的表情,她只好“乖巧”了一回。

    那边终是秋不叹站了出来说道,“诸位仙友,容秋某说一句,诚如刚才有仙友讲道,若真与魔界有关,只怕是早避嫌而去,可江魔使如今却站在这里,就在刚才甚至不惜舍身救下我儿,我秋某人相信江魔使的为人。”

    闻言,刚才心有疑虑之人不由又重新看了眼江离淮,若江离淮真别有用心,只要最后能解决赤游蟒便成,又何必再多费一举救下秋公子呢。

    秋不叹发了声,众人议论声渐消。

    便是在这时,重归安静的大厅忽然又响起一声喊叫。

    却是秋序。

    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形容癫狂,像是极为痛苦,口中喊叫不停。

    秋不叹大惊,“秋序!”

    他忙去拉秋序,可秋序却像是认不出他,猛地一掌打在他的胸口,秋不叹猝不及防,口吐鲜血。

    “爹!”一旁秋蔚急忙拉过秋不叹。

    站在他身侧的秋添拔出利剑便向秋序刺去,然而剑身还没接触到秋序便被他急速闪过,秋序又是一声大叫,反手一把夺下了秋添的剑。

    秋添惊骇,眼看着那剑就要刺在他身上,大喊道,“秋序,你这个疯子!”

    江离淮快步一闪,将秋添拽开。

    可那剑却也刺中了他的臂膀。

    江离淮捂住流血的胳膊,深深皱了眉头。

    癫狂的秋序招式凌厉,招招毫无章法让人猝不及防,听说秋序修为本就不低,乃是秋不叹四子中最强的一个,今日一见果然修为不凡,尤其是现在发狂的秋序,更是势不可挡。

    有几位年长的仙长纵身而出,挡住疯狂大杀的秋序,可到底顾忌秋序的身份,并不敢真的对他出杀招,手上皆留了几分余地,如此,却是迟迟拿不下秋序,久不能制服于他。

    眼见场面再度混乱,若是这一片打斗惊到了正在玩着布匹的赤游蟒,恐怕又是一大乱,众人不由面露急色。

    玉沐沐只听花耐寒哼笑一声,忽然倾身跃起,直奔那里过去。

    他却不是飞身迎向秋序,反而是径直奔往秋不叹与秋蔚。

    玉沐沐看到花耐寒将手搭在秋蔚的肩膀上,不知是怎么刺激到了秋蔚肩膀上一直安静蜷缩着的黑猫,那黑猫一声嘶叫,竟是看也不看,纵身一跳,偏偏跳起的方向正是拿剑狂挥的秋序那里。

    秋序举剑就像黑猫砍去,那黑猫身子一缩,发出一声极长的嘶叫,居然躲了过去。

    而秋序仿佛被这声刺耳的猫鸣喊回了神,目光一怔,而后逐渐清明起来。

    他看了眼自己手中带血的剑,身子一震,猛地将见剑丢了出去。

    刚才躲得狼狈的秋添冷冷看了一眼秋序,“看你做的好事!”他说着,捡起被秋序丢下的剑,泄愤一样就朝他挥去。

    “秋序,小心!”

    “三弟,住手!”

    “我想起来了。”

    三道声音一同响起。

    秋添身形一顿,震惊的看着秋序,秋序看着他的眼,又侧眸看了眼刚才惊呼出声的秋不叹与秋蔚,轻声道,“我都想起来了。”

    秋添冷笑,“想起来你这些年杀了不少人吧?你这个疯子!你终于要承认了么?”

    秋序却摇了摇头,“我想起来为何这些年我会突犯疯病,在我第一次疯病发作的那晚所遇之事,我全都记起来了。”

    闻言,秋不叹上前一步,忙道,“序儿,快说,是谁人害你如此,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涉及凌云岛之私,理应众人应当回避,可凌云岛二公子的疯病一直以来都是仙门的未解之谜,多清雅风流的人物,一夜之间却突然疯疯癫癫,此刻见秋不叹没有让大家回避的意思,众人也似没有察觉一样,竟无一人离去,都竖耳听了起来。

    “我记得那日是三弟生辰,当日宴席散下后,晚间我拎了一壶上好的酒水本欲与三弟畅饮一番,正去见三弟的路上我看见了秦安。”

    说到这里,秋序的目光看向了秋添,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名字,秋添一怔,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圈蓦地血红,狠狠瞪向秋序。

    “你还有脸说秦安!若不是你杀了他,我又怎会,怎会……”又怎会如此生不如死!秋添恶狠狠道,似乎就要流下泪来,

    在秋添扑过来之前,秋序接着道,“我看到秦安被一个全身皆着黑衣的女人打倒在地。”

    秋添动作一滞,震惊的看着他。

    秋序道,“三弟,你知道,我从不骗你。”他看着秋添的眼睛,“秦安当时已经昏迷,那个黑衣女人正在吸取他的元气。”

    秋添手心一松,掌心握着的剑“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知你与秦安情分不比寻常,他虽为你的侍从,可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他是你的朋友更是你的知己,秦安危在旦夕,我随即冲过去欲救他,可那黑衣人身手并不低,我与之缠斗颇久,只记得那人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她出手甚为诡异,我竟看不出起来路,后来我拼死一搏,碰巧一掌击打在她身前,当时从她怀中随即掉下一只锦盒,锦盒里却是一枚残心碎片。”

    玉沐沐听到此处,不由惊大了眼,她下意识去看花耐寒,却见花耐寒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面色清冷如常,连一丝情绪起伏也没有。

    只听秋序又道,“我记得那残心碎片落了地,霎时散发出一阵强烈光芒,似乎像是带了无尽的怨气一般,我被那束强光震伤,最后昏了过去,等我醒过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那黑衣人的踪迹,而我当时竟没有了这一段记忆,我甚至忘记了为何会来此处,只记得心中只有莫名的怨怒,好像自己曾经被人啃食骨肉一样,那种感觉强烈的太像真的,脑子里一幕幕晃过自己被人一刀刀割下血肉之感,而在这时,秦安醒了。”

    秋序说着,目露痛楚看向秋添,“我看到他向我走来,我当时脑子纷乱已然看谁都像是要吃我一般,疯乱之下,我将秦安……错手杀了。”

    秋序面对秋添低下头,“对不起。”

    秋添红着眼哑声道,“你以为这样,我就该原谅你么?”

    秋序道,“秦安因我而死,我不配被你原谅,这些年我时而清醒时而癫狂,发疯之时总觉得身边每个人都要吃了我,我不知这种怨恨从何而来,只能将自己闭关,但是我向你保证,后来岛上离奇身亡之人绝不是我下得手。”

    秋添闭了闭眼,低声道,“我只知道你杀了秦安。”

    秋序低下了头,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

    倒是秋不叹在旁道,“我早知序儿你不会轻易伤人性命,秦安的死是个意外,怪不得你,只是我凌云岛后来每每殒命之事着实费解,今日听你说来,倒是有了些许眉目。”

    秋蔚在一旁道,“爹,您是说那个黑衣人?”

    秋不叹道,“黑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此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凌云岛,又为何会吸食秦安元气,想来只要将此人找出来答案就清楚了。”

    底下围观了半响的众仙门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着实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可那黑衣人这么多年都没出现,她到底能去哪里?”

    秋不叹道,“那残心的强光能震伤秋序,又岂能不会震伤那个黑衣人,秋序修为不俗,既能将他伤至疯癫,那黑衣人的下场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找找这些年——”

    他话音未落,那边秋序忽然又发出一声嚎叫,捂住了自己的头,显然又泛起了疯症。

    “啊,不要吃我。”

    “好疼啊。”

    “走开,不要吃我!”

    眼见秋序又癫狂起来,四周人急忙退散,毕竟秋二公子打也打不得,若是不小心将他误伤,待他清醒之后岂不好生尴尬,若是被他将自己打伤,又怎生划算,所幸还是避开了好,反正他一会又会清醒过来。

    便是在这时,一直站在远处的玉沐沐忽然觉得一股强劲的内力袭上自己,待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被这股内力推着飞到了发狂的秋序身边。

    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胭潇潇。

    秋序厉吼一声,一手提住玉沐沐,一手提起胭潇潇,猛然向远处而去。

    惊诧不已的玉沐沐遥遥回望,只看到人群里花耐寒一动不动,紧紧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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