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老马的晚年生活 >95下 殡仪馆永旺海说神聊 隔离期致远重回讲台
    (下周校对,理由你懂得)

    明明中午还好好地跟自己聊天,为何下午突然猝死?

    二月二十四日这一晚,钟雪梅哭得死去活来,一个人在寝室里哭一阵怨一阵。小姑娘原先对爸爸只是愤愤的不解,现在忽生出一股怨恨来。爷爷将她一手带大,是女孩心底最柔软最牵挂的人,绵绵恩情还未回报人竟没了。幼鸟已大,通晓世情的雪梅因爷爷攒的委屈不少于失去爷爷的痛。

    雪梅将这一消息告知男友陈络,谁知陈络人在国外迟迟没有回复。目下已过往年的开学时间,碍于YQ学校禁止学生返校,钟雪梅一人在宿舍里孤苦无依,越悲伤越胡思乱想,跟妈妈一打电话便哭喊着要回去,幸好晓星一次次劝住了。

    对于公公的离开,包晓星痛心又愕然,联系不上钟理摸不清来龙去脉,女人对男人又多添了一份冷。倒是钟学成两眼瞪得老大,躲在炕角双眉高挑,一张嘴合不住,一颗心满是疑问。小孩对死亡没有概念,但预感到了非比寻常。

    凌晨三点,樊永旺一身大汗地从焚化炉那边出来,骑着自己捡来的破车子赶到大厅与老乡会面。钟理此时靠着椅子半睡半醒,见有动静起来寻声。两人见面后招手道姓然后握手寒暄,钟理说明情况,永旺直接领着他去太平间认人。

    太平间特别大,推人的小车一排挨着一排,灯光明亮得地上可照出人影,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永旺叼着烟挨个揭开白布让钟理看,没想到第一个正是父亲的遗体,钟理一看瞬间头大了一圈。

    “这是你父亲吧?”永旺在旁吐烟叹息。

    “这……还挺好,没什么伤口,走得痛快!”

    “手续很简单,分分钟办完,看你还有啥要求……”

    “你不想……可以放几天的,我跟领导说拖延几天没问题的,但是深圳规定统一火化……”

    “你看那个,呶!手术台上走到,手术做一半人没了,医生也没给缝一缝,肚皮敞着拉过来了!哎……”

    “你来太平间害怕吗!哈哈……我瞅你胆子可以哦,我头回来吓得净哆嗦,现在看人脚和猪蹄没啥区别!”

    钟理望着父亲的面容大脑空白、呼吸轻浅,樊永旺站在边上观察钟理看他父亲,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父亲刚去世时的光景,心里蓦地不是滋味,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不停叨叨,同时也为这寂静的太平间添些声音。

    “幸好我工作主要是抬尸、焚化,要在这太平间整理啊、擦洗啊、化妆啊啥的,我会怕!但说时间久了还行,只偶尔出去在外面吃饭时,餐馆那些人见了会给点眼色!外面人忌讳……”

    “骨灰盒啥的你放心,我给你取最好的。我在这儿干了好几个月,你还是第一个来找我的,哼哼!”

    “原先工作量还挺稳定的,自打YQ之后,工作量暴增!咱也不是疫区,照样波及到了,有回送来二十一个,全医院拉来的,好家伙那天忙得根本咽不下饭!”

    “我来这之前一百六十多斤,他妈的现在一百三十七!到这儿之后每个月掉七八斤每个月掉七八斤,难怪刚开始带我的老师傅说来这以后甭管心态多好,必须掉肉!”

    不知钟理站了多久,忽然他开口朝永旺说:“火化吧!现在能办手续吗?”

    “可以可以!这儿领导特好,一点架子也没,对我这个编制外的人也很信任。”

    永旺说完呵呵笑,随后灭了烟,带着钟理去了服务大厅的左侧办公室,打印了几分合同,摁了几个手印,写了几遍证件号,复印了几张身份证,签了几次委托人姓名,最后办完手续的两人在办公室聊了起来。

    “你怎么到这儿上班?”钟理问。

    “我以前老赌,输了不少钱,要账的那阵子天天上门威胁,好些扬言要弄死我。我大走了以后,我躲这儿给人当合同工,殡仪馆——一般人哪敢随便来!”永旺笑着递给钟理一根烟,两人抽了起来。

    “也是。这儿……工资不低吧!”

    “外面人都这么想,其实不低也不高。有编制的、考进来的高些,没编制的比普通人高一点儿,勉勉强强,够我喘息几年吧!”

    “你干了多久?”

    “三四个月吧。这儿……日子慢!真想待一辈子不出去呐!你呢,你做什么工作?”

    “待业,啃老,好多年了。”

    “中年是一道坎,不好跨呀!”

    “老婆孩子回老家了,女儿在重庆上大学。”

    “我老婆孩子也走了,上个月签的字离的婚。我小孩早不认我了,见着了也不叫爸爸,呵呵……”永旺咧着嘴纯纯地笑。

    “不是小孩的错。”

    “是啊,不是孩子的错。”

    “你真打算在这儿带一辈子?”

    “怎么可能!只眼下嗨嗨……深圳西府公墓那边有个老头,我见过一次,鹤发童颜,八几年他一来深圳在公墓里做清洁工,一干干了一辈子,老头儿走过来跟活佛似的!如果是在公墓里工作,我真希望干一辈子!眼下只是权宜,先还了账再说。还完账……我攒些本钱去外地做生意吧!”

    过了七八分钟,钟理打破沉默问:“殡仪馆里害怕吗?有没有灵异故事呀?”

    “怕……肯定怕过,灵异故事没有,悲惨故事一堆,几个大厅天天有人在哭。前几天抬来一姑娘,二十多岁,没有姓名,夜场上班的,白白嫩嫩跟花一样,可惜呀,冰柜里冻了一个月才找到家人。我刚来那月有个小孩被送了进来,跟我小孩一个年纪——七岁,被他奶奶毒死了,焚化时经我手的玩具、文具、书包啥的,我一摸手抖得厉害,好一阵心里过不去。最怕交通事故,好点的浑身是血,严重的缺胳膊少腿经常有。乡党,我在高速路边的花池里找过一截胳膊你信吗?哈哈哈……那肠子脏器碾出来的也不少,我不敢下手,抬尸时隔边上腿发软,好在这里的老师傅熟门熟路!”

    “我听我大说起过你大……前阵子吧。”

    “哼哼!这两年要债的比亲戚朋友还勤,我大被吓住了,他临走前那几月我早看他模样不太好,也不管,管不了!那时只想躲债,没其它心思了!你大说没说我大是煤气自杀的?”

    “没……没啊……”

    “那天上午家里来了一拨人,亮刀子了,我没在……那波人到底对我大说了什么干了什么……嗨!我在也没用,不想提,可是你放不下,天天想。走了也好,老汉一天天跟着我活受罪。咦……我没他那勇气啊,我还得活着呐。”樊永旺灭了一根烟,又点燃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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