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进了城后,方氏就直接拉着牛车往城南去。

    城南居住的多是县里大户,以前他们卖炭时就是沿着城南的巷子一路吆喝。如今她来卖炭,也还是往那边走,何文静则牵着两个妹妹安静的跟在方氏旁边。

    两个小家伙从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地方,两双眼睛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边,都快不够用了,可也还记得紧紧的拉着哥哥的手,怕走丢。

    何文静也在打量这个古代的县城。

    要用他的话来说的话,这个县城虽然说不上多么繁华,可却是一个十分富有生活气息的集市。

    街上除了有像他们一样卖柴卖炭的,还有许多提着篮子卖蘑菇木耳等山珍的小贩,怪不得他之前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想来这些人应该也是定期去山里采摘的,就算能被他找到些,估计有也只是零星少许,也卖不了钱。

    而继续往前走,则是卖菜、卖鸡鸭等生鲜活物的,走过这一段又是一些卖馒头包子豆腐脑的小摊子了。

    此时正是早上赶集人最多的时候,各家摊主都在卖力吆喝,蒸笼中的食物也是热气腾腾的勾人馋虫,何文静吞吞口水,过了这段时间的苦日子,他现在看见白面馒头都能眼冒绿光。

    两个小姑娘也馋得不行,可是却懂事的没有开口,只是在走过后还止不住的往后看。

    走过卖吃食的那段街道,何文静看到的就是一些卖零碎小物的了。有卖头花头绳的,还有卖号称是自家祖传宝物的,还有一些卖布卖扇子的。总之是应有尽有,甚至他还看见有插着草标卖人的。

    何文静看那些人头上插着草标被当货物一样买卖的人,中间有人牙子在向雇主推销这人的种种好处,只觉心里升起一股凉意。

    因为他知道这些被卖的人当中,除了一些被拐来的,其余有很多就是因为吃不起饭,没有活路,最后只能卖了自己寻个出路的。如果不卖了自己,也许就会像自己之前一样,被饿死了。

    古代生活是真艰难啊,说不定一场天灾一下来,全家就饿死路边或者为奴为婢了。

    何文静想到这里,就不自觉的迫切起来,如果他要考科举,那他现在八岁其实已经有些晚了。因为如果是立志走科举仕途的人家,孩子一般是四五岁就开蒙了。

    他虽然识字,可是却还没有开始接触系统的古代考试,他并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强过别人。

    而且他发现这里的字都是繁体字,很多店的招牌也都是用繁体字写的。常见的他倒是认识,可也有些不认识,更何况他也没有写过繁体字,这样一来,他还是得从最基础的识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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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氏牵着牛车往南,等周围的小摊贩逐渐减少,目光所及之处就多是些深宅大院了。

    何文静也从这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里回过神来,他现在还是得先跟方氏两人去把柴禾卖出去再说,便也跟着方氏叫卖起来。

    “卖木炭咧,上好的木炭!烧了我家的木炭,冬天不冻脚咧!”何文静虽然声音稚嫩,可是却比方氏响亮得多,也不像方氏那样还有些拘束,他就当这是在练摊了。

    清亮的童声越过高高的院墙传入各家各户,慢慢的就有人推开了后门叫住了他们。

    “那边卖炭的,且等等,我家要买炭,你们这木炭怎么卖?”一个穿着半旧布衣,头上缠着花头巾的中年妇人从后门出来,看着方氏母子四人开口道。

    “这位大嫂,我家的木炭总共有五百斤,作价是九百六十文。”方氏老老实实的答道。

    “这么贵?你当这是金子不成?依我看八百文就差不多,这里刚好八百文,你们拿着钱,把炭搬进柴房。”中年妇人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一串钱来,放在板车上,就让方氏赶紧搬炭。

    方氏拿着钱就想还回去,这少一百多文就得少十几斤粮食,她家可少不得这些。

    不料那妇人却不接,反而呵斥道:“怎么,给了钱了还想不给东西?你知道我家是什么人家吗?以前我家还有大老爷当过官的,现在家中的小少爷也在读书,将来就是另一个官,小心到时候拿了帖子,把你们这群讹钱的刁民锁去大牢里,还不快点搬!”

    方氏听到要见官,吓得腿一软,差点就站不住,想着只好吃这个亏,把炭卖了,谁叫民不与官斗呢。

    正准备把钱收起来,却不想何文静从后面上前,拿着她怀里的铜钱,走到那女人面前去,捧着钱道:“这位大娘,我家的炭卖九百六十文呢,这里的钱不够,不是我家不卖炭,是你还没给钱呢。”

    何文静也不跟她吵,反正自己现在是个小豆丁,就当他听不懂这女人准备强买强卖了。

    对于任何在明面上说“我爸是XX,我家是XX”的,他反而不怕,而且他看得出来,这女人其实也就是恐吓恐吓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百姓,她要真是什么世家的豪奴,也不会穿着半旧的布衣了。

    “大娘明明是钱没给够,就想强要我家的炭,如果不给就要报官抓我们,怎么反说是我们不卖呢?”

    中年妇人见这小孩虽年纪不大,可是不仅说话吐字清楚,看着她的目光也丝毫没有胆怯害怕,反而弯着嘴角在笑,就觉一口气堵着出不来。

    又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自己在“强买”,在仗势欺人,有些恼羞成怒,当即就想骂回去,却不想巷子里又传出来一阵笑声,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又是这泼赖婆娘!

    “哎哟哟,这不是曹家的管家娘子马嫂子吗?怎么,又买炭呐?这是钱不够了就准备强买了吗?”

    何文静见斜对门又有一家开了角门,出来的也是个年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一身青色单衣,只是打扮却比她口中的马嫂子好上许多,都是簇新的,此时正拿着一把瓜子在嗑。

    这姓马的娘子见到那女人出来,当下也沉了脸色,想说话,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恨恨的哼了一声,抢了何文静手中的铜钱,转身进屋,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呸!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下人,跟这主家一样,整天就知道装清高,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自己都穷得底掉了,早晚要喝西北风!”

    后出来的女人见那姓马的管事娘子进去了,先是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后又对着那边的院子啐了一口。

    何文静看着那女人走了,就拉拉方氏的袖子,准备继续跟他娘拉着牛车卖炭,他猜测这两家或许有什么不对付,不过都跟他无关。

    “诶诶,先别走啊,我家还买炭呢。”青衣妇人叫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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