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替嫁宠妃 >第 75 章 姐夫
    楚太师被安葬在城东十余里处。

    徐太傅的别苑也相去不远。

    他年轻时即与楚太师十分投契,皆酷嗜书画音律,常有不同见解。切磋欣赏之余,彼此引为知音。楚太师故去后,他哪怕仍有惠之大师那样的旧交往来,多半却零落天涯,远隔千里,很少能相聚。遂挑了离楚太师不远的别苑,时常能去探望老友。

    阿嫣原打算先去探望徐太傅,再回城后辞别亲人,从随园启程回魏州。

    谢珽却觉得往返麻烦。

    遂改成了直接从随园启程,在徐太傅的别苑里借住一晚,既能免却车马劳顿,还能让祖孙俩秉烛夜谈。

    阿嫣原还担心他因谢衮的死而对徐太傅心存芥蒂,不愿在徐家别苑多留,听他如此安排,自是欣然答应。

    临动身前,又带他在京城里逛逛。

    大约是南边流民作乱,致令荆楚等地皆动荡不安,累及货物运送等事,京城里虽瞧着繁华如旧,实则气象已大不如前。即便高门贵户常去的酒楼仍人满为患,绸缎庄里亦衣香鬓影,离朱雀长街稍远的寻常商铺,却渐渐关了不少。

    就连阿嫣时常吃的馄饨摊,也在数月前销声匿迹。

    据说是摊主担忧双亲,回了故里。

    但也有生意异常兴隆的。

    譬如流民横扫后,许多地方州城凋败、水路阻断,运到京城的黑茶、湘绣等物日益稀缺,价钱难免水涨船高。

    朱门绣户豪掷千金争抢那些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余,难免将目光投向替代之物,令其生意日盛。据徐元娥所言,还有闺中女眷以此攀比,争奇斗艳,丝毫不理外面的天翻地覆。

    阿嫣从前诗画为怀,安稳度日,嫁进谢家后长了不少见识,瞧见这些,难免心生兴亡之叹。

    但这些不能宣之于口。

    今时今日,她仍只是个出阁未久的寻常女子,与夫君同游街市,顺便给婆母和谢淑她们挑些东西带回去。因她不日又将离京,归期无定,弟弟楚宸十分不舍,这一日愣是小尾巴般黏上了姐姐。

    小家伙虽年少顽劣,却嘴甜机灵。

    起初,他还颇敬畏谢珽的威仪,不敢造次,跟在屁股后面逛了会儿,见谢珽并未厌烦,便试探揪了揪谢珽的衣袖,小声给他出谋划策,“这个耳坠姐姐戴了肯定漂亮,姐夫,要不要让姐姐试试看?”

    谢珽顺他所指瞧去,果然看到一双滴珠耳坠。

    扇贝打磨的,很漂亮。

    他未料这孩子竟挺知趣,遂揽了阿嫣肩膀,让她去瞧那双耳坠,见她眼底果然泛起欣喜笑意,便让店家包好。

    楚宸首战告捷,进了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后,很快又来扯谢珽的衣襟,“那边有松花笺,是姐姐最喜欢的!”见谢珽颇赞许的挑了挑眉,又试探着补充,“东边窗户那儿还有毛笔,也有适合姐夫的。”

    “我不用,给你姐姐挑。”

    谢珽低声叮嘱。

    楚宸领命,仗着年纪小精力旺盛,在店铺里跑来窜去,宛如探路小先锋,不时便能瞧见有趣之物,报到谢珽跟前。

    且每一样皆合阿嫣的喜好。

    谢珽无有不从,瞧着这位机灵懂事的小舅子,眼底渐添激赏,让徐曜单独挑些孩童可用之物,买了送去岳丈家。

    待整日逛得尽兴了,将阿嫣送到随园,他亲自骑马送小舅子回府。

    彼时夜色渐深,长街上行人稀少,太师府外明灯高照,石狮静立。马蹄在府门前停住,楚宸下马后不急着进府,反而回过身,轻扯了扯谢珽的衣袖,“姐夫,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谢珽饶有兴致。

    “姐姐一个人在外面,肯定过得不容易。”楚宸整日跑腿探路,皆为讨好和观察谢珽,瞧他并不像祖母和伯父说得那样凶恶冷厉,便试着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其实她很笨的,以前不会说花言巧语哄人,经常被堂姐欺负。有时候受了委屈,还会偷偷的哭。”

    “但她只是不会说好听的话,其实心里可好了,半点儿坏心眼都没有,只要谁对她好,她就会掏心掏肺的回报。”

    “这一年她不在,我都可想她了,就怕她嘴笨脾气倔,在外面吃亏。”

    “姐夫,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我今天也看出来了,姐夫是个好人,面冷心热!”他牵着谢珽的衣袖,笑眯眯的仰头,不见平素的顽劣不驯,唯有乖巧的讨好,“姐夫这样威风八面,又有本事,肯定会照顾好她的对不对?”

    “将来我长大了,一定报答姐夫!”

    灯笼夜色下,他说得极为认真。

    谢珽先前探查楚家时,便知阿嫣虽出身高门,这些年过得却颇委屈。这回在楚家住了两日,也将情势瞧得分明。

    老夫人偏心短见,长房也不是善茬,阿嫣的母亲吴氏虽也有几分慈和,却是个重男轻女的。唯有楚元恭还算公允,也肯为阿嫣打算,可惜失于刚骨,在老夫人淫威之下,并不能时时护着女儿。至于阿嫣的长兄,也是聊胜于无。

    却未料,这小舅子年纪虽不大,却是个有良心的。

    谢珽不自觉蹲身,握住他年弱的肩膀。

    “为何跟我说这些?”

    楚宸低头迟疑了下,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听人议论,说先前的信王妃是嫁进王府后过得不好,抑郁而死的。还有诚王妃,听说也过得不太好。姐夫也是王爷,又比他们都气派,我怕姐姐……”

    他抿了抿唇,没敢说下去,只是眼巴巴望着谢珽,眼睛里藏了担忧。

    这双眼生得跟阿嫣有几分像。

    谢珽对这年纪的孩子其实甚少有耐心。

    哪怕是亲弟弟,谢琤在他手里也是挨揍受训居多,没怎么享受兄友弟恭的和蔼态度。

    然而此刻,谢珽眼底却露出了温和。

    他摸摸小舅子的脑袋,用一种少年人做约定的语气,郑重道:“我答应你,定会好好待她。”

    “嗯!姐夫最好了!”

    谢珽一笑,拍拍他肩膀,“行了,快回去。以后若有空,我再带她回来。”

    楚宸喜笑颜开,同他辞别后,转身回府。

    踏进府门前,他又回头看了谢珽一眼,见他仍站在原地,尚未上马,又扬了扬手,“我等你们。”

    谢珽抬了抬手,等他进了府门,才策马转身而去。

    其实,既至府门,原该进去坐坐的。

    但阿嫣不在,他懒得应付。

    这府里人丁还算兴旺,但他看得顺眼的,大抵也就岳父楚元恭和这个小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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