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一瓶一瓶被摆上桌,柏亚川觉得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简直荒唐极了,他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目光看向陆燕稚,压着火气质问:“这种赌局有什么意义?毒死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高兴啊。”陆燕稚笑,笑容里带着纯粹的残忍,“想得到,就要先学会失去,柏亚川,你愿意为安纾瑶失去多少呢?”

    她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猫眼扫过桌面,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展示给我看。”

    这种赌局没有意义,这种展示更没有意义。

    然而坏女人做事不需要意义,只要随心所欲。

    柏亚川脸色罕见的阴沉,他很想把桌子掀了直接走人,可动不了,手动不了,脚也动不了,他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四肢僵硬,脑海里不断回闪着以前的画面,小时候他和瑶瑶还有雪儿一起乘船去东莱,他们坐在甲板上,望着蓝天大海,发誓将来要做济世救人的大侠,持剑游历四方。

    然后画面一转,瑶瑶被魔煞袭击,灵核破碎,哪儿也去不了了。

    好多聒噪的声音涌了进来。

    “她就是个灵核破碎的废人,凭什么她能拜玉衡真人为师?”

    “据说她当年五千阶都没爬到,真不知道玉衡真人为什么收这个废物当徒弟。”

    “长得一副狐媚样,这哪儿是什么徒弟啊?是玉衡真人圈养的小情人吧?”

    ……

    好吵,吵死了,那些讥笑,那些谩骂,他假装自己听不到,可他其实全听到了。

    他愤怒,把嚼舌根的人渣全揍了一顿,见一次,揍一次。

    可没用,这些声音,还是全部印进了他的脑海里,现在如决堤的洪水,以更猛烈的姿态杀了回来。

    就连雪儿都说,万一瑶瑶好不了呢?

    给瑶瑶留条退路,锦衣玉食比在外流浪好。

    不!怎么可能好不了?

    绝对不能好不了。

    他们的终点,是问鼎大道,三人一起,谁也不能缺席。

    “好。”柏亚川猛的抬起了头,黑眸里是没有人能动摇的坚定信念,“我跟你赌。”

    她不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吗?那他就展示给她看!

    也让老天看看,他们铁三角问道的决心。

    柏亚川转身,直接一把抓起了四瓶毒药,扯开瓶盖,仰头全部倒进了嘴里。

    腹部传来剧痛,少年抽搐着到底,撞翻了旁边的木桌。

    桌上的东西全被打翻,包括剩下的那瓶毒药。

    药渍流了一地,柏亚川在抽搐中昏厥了过去。

    陆燕稚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黑眸如幽深的古井,看不到底。

    这时,一只小黑蛇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舔了舔地上的药渍,片刻后,小黑蛇身体一僵,倒在了地上。

    陆燕稚还是冷眼看着,突然嗤笑:“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却不知是在笑人,还是在笑蛇。

    她光着脚,踱步走到门口,望着山谷四方的天,用轻到几乎让人听不到的声音叹道:“所以你们都活不长啊……”

    这世界,真是荒唐,想死的死不了,想活的,活不成。

    地上的黑蛇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蛇身大了数十倍,它还不习惯自己突然庞大的体型,一清醒过来就怂唧唧的往柜子底下钻,结果直接撞翻了柜子。

    黑蛇呆头呆脑:“?”

    啧,和某个白痴还挺像,陆燕稚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轮起地上的凳子就砸了过去:“老实点,否则炖了你!”

    黑蛇可怜巴巴的耷拉下脑袋,不敢乱动了。

    玉衡峰上,安纾瑶正坐在藏书阁看有关阵法的书籍,专心致志钻研阵法的小姑娘并不知道,遥远的山谷里,有少年抱着必死的决心喝下四瓶毒药,只为争取童年时许诺给她的未来。

    “师兄,你听说了吗?三个月后,仙盟将在天谷重办百家交流会,届时,十二世家,八大门派,以及下面的仙门百家,都会派弟子过来参赛,切磋武艺,交流道法。”

    “呵,你师兄我不仅听说了,还报名参赛了。”

    “什么?现在已经能报名了吗?怎么报?在哪里报?我也要报名!”

    “你那点修为,就别丢人现眼了吧?”

    “师兄你别打击人,重在参与嘛……”

    不远处,一对儿师兄弟的对话,引起了安纾瑶的注意。

    百家交流会?那是什么?

    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修仙界的比武大会,仙门百家齐聚一堂,派出最优秀的弟子过来参赛,然后一对一打擂台,以武会友。

    安纾瑶清凌凌的杏眼儿,闪着细碎的光,心脏也砰砰跳,几乎要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再过半个月,石隐花药效就过了。

    而百家交流会,三个月后才举办。

    也就是说,她可以参赛!

    被骂了这么多年的废柴病秧子,她终于有机会为自己,为自己的师尊,为整个玉衡峰正名了。

    她才不是空有美色,一无是处的病秧子,她是一拳能打一百个的狠角色!

    然而,激动之余,安纾瑶不得不面对一个难题:石隐花的药效马上就到了,她要如何向师尊还有师兄们解释,她的灵核突然神奇的变好了呢?

    总不能说是菩萨显灵了吧?

    安纾瑶愁死了,趴在桌前闷闷不乐,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其实当初她本想告诉师尊她误食了石隐花,但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能说出口,也许潜意识里早就推理出了结果,石隐花生长在阴阳之界,非常罕见,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误食,师尊万一追查下去,很有可能追查到君前辈头上,阮家还担着叛国罪,君前辈马甲若是被扒,等着他的将是断头台。

    她不能冒险害恩人爆马,所以下意识的规避了这条选项,把黑锅都甩给了魔煞。

    唉,到底怎么办呢?安纾瑶愁苦的想:要不别参加交流会了,继续苟着吧。

    出风头的都活不长,低调才能活到最后。

    正胡思乱想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晃进她的杏眼儿里,安纾瑶黑眸瞬间绽放出光彩来,她冲那小影子招手:“小卷子,这里。”

    来人,正是梅倦之。

    这一年,梅倦之十五岁,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期,可他却又瘦又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没有半点少年气,仍旧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唯有那张脸,依然精致漂亮,像个精雕细琢的陶瓷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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