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似乎堵住了,通车难行,墨墨迹迹。
顾林莼拿团扇掩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林氏也心情烦躁:“城门办事的,怎么连个章程都没有,行事如此拖沓。”
繁华帝都,一切应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怎料,进个城门都这么费事。
孟锦里掀起帘子,本想朝外看看,结果,扑鼻而来一阵牲口腌臜的腥臭味。
她微皱了下眉,余光瞄了一眼,外面有好多的马。
换另外一边,也看到了马。
骏马哼哧哼哧地喘着气打响鼻,很凶。
难怪进城这么慢。
这么多马,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等着也是等着,顾家打发车夫和马贩子闲谈几句,才知道这些马都是送去给安国侯家的小侯爷挑选的。
听说,小侯爷要在老侯爷五十大寿那天举办一场宝马大赛。以各州郡的良驹宝马比赛甄选,最后选出一匹冠军马给老侯爷做贺寿礼。
好大的阵仗!
“做寿就做寿,何必这样闹腾?”
“嗳,你们是不知道那位小侯爷,花照明。他是天生的爱闹事,一肚子花花肠子,仗着他老子是侯爷,在金陵城无法无天了都。今年是赛马,去年是赛美人,选花魁,凭他怎么想就怎么做,没人管得了。”
“哇,这位小侯爷是要了多少马啊。”
“不知道,谁敢过问啊。我这里有八匹马,都是要送去侯府的。那边那些,估计也是……按着那小侯爷的脾气,怎么也得上百匹马吧。”
“这么多,得多少银子?”
“呵呵,人家小侯爷手里头,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人家缺得是乐子。”
外面说得越来越热闹。
顾林莼专心听着,只觉好比坊间的故事还要热闹有趣,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天底下哪有这样荒唐的人。选花魁给自己的父亲做寿,怕不是个疯子……”话没说完,孟锦里轻掩她的嘴:“嘘……”
顾林莼还是忍不住地笑着。
孟锦里摇头:“传言而已,听听就算了。”
闲话,多不可信。
林氏却是心里有数。
那安国侯家的小侯爷,出了名的玩世不恭,她早就略有耳闻。
纨绔子弟被宠惯了,做事多蛮横。
说话间,马车动了。
辛辛苦苦地,总算进了金陵城。
城外的拥堵,城内的繁华,只隔着一道城门。
进了城,便安了心。
顾林莼掀起帘子朝外看去,时不时地和孟锦里咬耳朵:“姐姐,你看那边……那姑娘身上的裙子真好看……那花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姐姐,那铺子一定是卖胭脂水粉的,花里胡哨。”
和她的雀跃兴奋相比,孟锦里仍是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
金陵,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仅此而已。
为了节省功夫,他们走了近路。
大街通小巷,里头的热闹,丝毫不输给外面。
路边的商贩热情吆喝,一声高过一声。
这叫卖声充满了烟火气。
顾林莼皱眉,以团扇遮眼:“好恶心。”
孟锦里瞥了一眼,只觉他手里沾血带骨,死气沉沉的白肉更加触目惊心。
…
与此同时,尚书府里的西苑厢房里,传出一声惊呼,吓跑了树梢打盹儿的雀。
“娘,这不行?!”
佘氏看着女儿,皱眉轻斥:“你喊什么?”
顾林萱看向母亲,轻摇了下头,翦翦水眸透着愠怒:“你让二叔公家的妹妹嫁到将军府!岂不是让咱们一家子都做了坏人。那将军府就是一个火坑,为什么要顾家的人往里跳。”
顾林萱是长房长女,成熟亮丽,从小身上就有一股子盛气凌人的骄气,可年初选妃一事,磨掉了她那颗要强的心。
几个月的功夫,她明显瘦了一圈儿。
“爹爹年初已经高升,咱们何苦要去受这个委屈,丢这个人!”顾林萱越说越气,粉唇轻颤:“顾家的女儿就这么轻贱!”
选妃落败,实实在在地伤了她的自尊心。到现在,外面还有不少闲言碎语,难听得很。
佘氏没想到,女儿会激动成这样。
“不委屈她们,难道委屈你和你妹妹?这不是没办法的法子吗?”
顾林萱不可置信:“二叔公那边怎么办?二叔公虽然不在了,可还有三位叔叔呢。他们会同意吗?大叔叔和大婶婶,急赤白脸地闹过来,怎么收场?到时候撕破了脸,还不是个家丑外扬!”
顾林萱的话,并无道理。
佘氏叹息:“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一桩大麻烦,顾家是躲不过去的。不委屈她们,难道委屈你?把你和你妹妹送过去做寡妇!”
“那就谁也不嫁,管他是什么娘娘将军的!谁爱嫁谁嫁去!”
“糊涂!闭嘴!”
事情哪有那么容易。
佘氏动了怒,语气凌厉:“这种话也是混说的!说错话和做错事的代价,都是一样的!”
顾林萱倒不是有多心疼那几个堂姐妹,她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怎么都难以平息。
正僵着,外头有人来报,说是人到了。
千里迢迢来探亲,再怎么累,心里也揣着一团欢喜。
孟锦里是第一次来金陵,第一次来大外公家。
几十年的老官宅了,门面肃静,内里古朴,精致考究只在细节处,并不张扬。
正厅内,老太太领着两房儿媳等在那里,笑盈盈地,一脸热情。
林氏在前,顾林莼和孟锦里紧随其后。
一对姐妹花,嫩黄配蜜合,锦绣缎裙,眉眼婉约,神态间带着点初来乍到的娇羞。
顾老夫人看到她们俩的那一刻,且惊且喜,心上悬着的大石头,稳稳当当地落下来。
不是落下来了,是彻底没了。
顾林莼,她们是见过的,虽说有好几年了,底子在很好认。至于,另外的那一个水灵灵的妙人儿,就是孟锦里。
不错,真不错。
模样,身段,气质,横看竖看都不是福薄的面相,顾家是不是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