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峰看上去有点尴尬。
“老陈怎么回事？吃枪子了？这么大火气。小路别理他。你坐着，也是多日不见，咱爷俩随便聊聊。”
林路莫名其妙陷入两位大佬的拉锯战，进退两难说的就是他。
陈嗣深已经走到了门边，林路被李世峰摁着，勉强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李导演还在嚷嚷：“就让他一个人走。谁知道陈影帝这么小心眼，眼看着徒弟人气要盖过他了还不高兴了？”
林路看着站定在门边回过头来的陈嗣深，那张没有什么表情却让他感到寒气森森的俊逸脸孔，直觉想堵住李导演那张惹祸的嘴。
他眉头微皱：“林路，你过来。”
林路浑身一颤，他也没想到被陈嗣深连名带姓叫他大名居然有种恐怖的预感。
“来了来了。”
顾不上李导演脆弱的自尊心，林路连忙起身跟上影帝的脚步。
李世峰气得跳脚：“陈嗣深！你是不是有毛病！好好的你翻脸给谁看？！”
林路跟着陈嗣深出了房门，还听到里面李导演摔桌子的声音。
“不用理他。”陈嗣深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前走，“你跟我过来。”
林路只好乖乖地跟上。
陈嗣深带他回了自己房间。
“随便坐。”
他去拿了两罐饮料过来。
林路接到手里，打开喝了两口，再看看坐在沙发另一侧的陈嗣深，空气里的沉默让他有些尴尬。
以前不会这样，拍戏的时候他爱黏着陈嗣深，没话说也不觉得尴尬。
现在，还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陈嗣深交叠着双腿，修长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打着。
“最近工作顺利吗。”
林路乖乖回答：“还好，挺顺利的。”
“我看过了，你现在这部剧的主创团队不错，不是糊弄观众捞快钱的，有认真做剧的态度。”
“……谢谢陈老师。”
陈嗣深认真关心他的工作，林路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小路，你和那个江笑是怎么回事。”
林路一怔：“就是朋友。”
陈嗣深皱起眉头：“网上那些传言，你都知情吗？”
“那也不算传言吧……就是粉丝玩梗。大家都知道不是真的。”
“是吗？”陈嗣深不以为然，“连李世峰都在怀疑你们是真的，你觉得粉丝会比他更理智？”
那是李导演老古懂，不懂年轻人的玩法。
这种事情，林路也不好向陈嗣深解释，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的，这里面□□，牵扯到很多利益，他也没法解释。
“你笑什么，你觉得这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吗？”陈嗣深面色一肃，俨然一副教导主任的嘴脸。
林路压下不由自主抬起的嘴角。
“没有，我没觉得好笑。您继续说。”
陈嗣深打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以前林路很乖巧，很听教，明明也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还像一张白纸一样任他泼墨，像一株幼苗随着他的修剪驯服地成长。
没有多余的心思，但并不是傻。他很聪明，什么都看得明白，就好像他一直都看得清楚，他的经纪人是个野心勃勃到不择手段的人，李游那种人精还只当他是天真单纯的小白兔。李游白活了几十年，不如林路洞察人心。
他世故通达，但仍然纯净如水。
不像有些人，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把功利和野心都写在脸上。
林路越是干净澄澈，他越愿意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现在，只是离开他眼前几个月，这个柔顺的年轻人就变了。还是听话，却不甘心地掩藏着桀骜，怯怯竖起柔软的小刺，时不时地扎人一下。
“小路，你要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更稳，这种和本职工作无关的事情，最好少掺和。”陈嗣深提点着他，“打铁还需自身硬，你的武器是你的专业技能，不是靠贩卖幻想。虽然后者比你兢兢业业去拍戏，勤勤恳恳磨练技能，起早贪黑去为一个角色费尽心力，要来得轻松得多，但玩弄人心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林路沉默地听着，他知道陈嗣深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以为自己不懂吗？还是以为自己本性有那么轻浮，禁不住诱惑？
“我知道剧组有剧组宣传方面的考量，你自己注意和江笑相处的分寸。”
林路听到忍不了：“陈老师，我有话说，我怎么不注意分寸了？”
“你还跟我嘴硬？那个视频是怎么回事？”
视频怎么了？他跟江笑是亲嘴了还是裳床了？
“我们是朋友，他帮我拍一下视频怎么了？”
林路说不出话来。他不是理亏，他是觉得莫名其妙。
“视频只拍了我，您怎么看出来他坐我床上的？”
陈嗣深烦躁地搓了搓手指：“李世峰快把你那个视频翻出花来了。”
林路噎住了一瞬。李导演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个隐藏的CP粉吧？看视频抠别人边边角角，他还挺有天分。
但还是不对——
“江笑坐我床上又怎么了？！”
“林路！不要找借口。”
陈嗣深的强硬干涉让林路觉得窝火。
他也不是非要和江笑有多亲密，但是陈嗣深，他电影杀青以后说走就走，连条信息也不留给他。
再见面是被陆琴请来向他兴师问罪的。虽然结果他是主持了公道，但这改变不了他是应陆琴的邀请才来的。
现在又理所当然地过问他的私事。
因为年长他一轮，就可以这样随意地对待他吗？
如果他纯粹只是自己的师长，这一切他都无话可说。但是陈嗣深，他敢保证他的心思真的那么纯正？！
林路红着脸起身：“陈老师，我不觉得我需要找借口。江笑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因为外界的因素就故意亲近或者疏远他。”
“你们才认识多久？他值得你这么维护他？你没有别的心思，那他呢？你觉得他拍了你的视频私自发布，只是因为你们是朋友？”
林路脸色涨红。他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江笑没有询问过他就把那个视频发出来，用意并不单纯。他也看得出来江笑的急功近利。
可是这一切从陈嗣深的嘴里说出来，他不想乖乖听教。
“陈老师，我和江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好，您不用担心。”
陈嗣深修长的眉头紧锁，显然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
“不让我担心，那就不要拿话敷衍。你准备怎么处理？”
林路哑然，他能怎么处理？他根本没时间想。
陈嗣深从来不会像这样把别人逼迫到不体面的境地，他不是把强势写在脸上的人。
他所见的陈嗣深，从容到几近淡漠，他从来没想到这个总是以师长自居的男人也会有控制欲这么强的一面。
他看着那张俊逸的脸庞隐忍着一丝庸俗的焦躁，没来由地，心脏在胸膛里渐渐跳乱了节奏。
在这个向来沉稳的男人难得一见的咄咄逼人中，他仿佛窥到了一丝得偿所愿的可能。
林路不动声色，心如擂鼓。
陈嗣深瞥向他：“怎么不说话。”
林路在他的视线里微微颤抖。
“陈老师，您让我解释之前，是不是也该向我解释一下。”
陈嗣深顿了顿：“解释什么？”
“电影杀青之后，您为什么不告而别？！”
林路咬牙问出来，才发觉没有那么难。问出来之后，他反而更加理直气壮了。
陈嗣深沉默了一瞬。
“你很在意那件事？”
“很在意，非常在意！”林路重重点头，“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受！我想不通您为什么那么做，是我根本不值得你专门说一声再见吗？”
“不是……”陈嗣深叹了一口气，“这只是我的一个习惯，如果伤到你，我抱歉。”
“什么习惯？出了戏就老死不相往来的习惯？您是这样想的？那你现在更管不着我和江笑的事。”
“这不是一回事，你不要混为一谈。”
“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回事。”
陈嗣深皱眉看了他片刻，林路挺起胸膛，分毫不让。
“我知道了，那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没考虑到你的心情，是我的不对。”
林路心跳如雷。陈嗣深居然道歉了，他那么轻易就道歉了，那之前他难过纠结了那么久，都算什么？
“还不够！”
陈嗣深无奈地道：“小路，不要任性。”
“您想干涉我和朋友的关系，现在来说我任性？”
“我不是要干涉你的正常交往——”
林路不听他说话，突然向他伸出手心：“陈老师，手表可以借我吗？”
陈嗣深不解，还是解开表带，把手表放在他的手上。
林路拨动指针，把时间往后拨了十分钟，放到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下面我要说的话，都发生在十分钟以后。如果您不认可，等时间回流，您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林路慢慢走近陈嗣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陈嗣深坐在沙发里，眼睁睁看着他走到近前，纤长的手指探过来，抓住他的领带。
林路一只手扶在沙发靠背上，猛地俯身，堵住那张他梦中肖想过无数回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