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李游有没有去说，反正江笑一点也没有受到教训的迹象。
否则他就不会觍着脸出现在他们公司的楼下了。
江笑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套装，背着背包戴着眼镜，看上去就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大学生。
他坐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看到高昇进来，起身向他招手：“高老师，是我。”
高老头一看到他，眼前险些一黑。
跟在他身旁的赵艺连忙扶住老人，同时疑惑地看向兴冲冲向他们走过来的年轻男孩。
这个孩子他知道，林路的“荧幕情侣”嘛，现在粉丝都爱看这个，他要不是年纪大了他也找一个搭档。
恰饭嘛，不丢人。
高老头丝毫没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传统美德，黑着脸指着他怒道：“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你从哪来的回哪去！”
江笑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直接握住高老头颤抖的手。
“高老师，您真的不记得我了？”
高昇正想找保安把他轰出去，听他这么说倒是疑惑了起来。
他打量着面前高大帅气的男孩，记忆里无论如何找不到这么一号人。
“你别想诓我，我还没老糊涂。”高昇抽回自己的手，指着外面，“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我找保安轰你出去？”
江笑抬起双手：“我来找路哥——”
“你休想！我嘱咐过了，小路不会私下再见你的！”
“原来是您老从中作梗。我说路哥怎么不接我电话。”
高老头火气上涌：“谁作梗？你会不会说话？！”
“高老师，你不厚道啊，当年你把路哥从我身边带走的，现在还管着他不让他见我。”
高昇听他这么说，心里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认真地打量起江笑，江笑干脆扶着他半推半扯地往电梯厅走去。
“我们还是上去说吧，你们前台不让我上去，这楼下人多眼杂的，您老也不想让别人拍到我在你们公司楼下守着再传到网上吧。”
“你、你小子真是个无赖……”
高昇的指责对于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江笑毫无用处，他最终登堂入室，大嗽嗽地坐在了高老头的办公室里。
赵艺默默地坐在一旁，高昇没赶他出去，他就顺水推舟地留下了。
江笑也完全视他如无物，或许他的那些事从来就不怕让人知道。
“你是……那个孩子？”高昇已经想起来了。
江笑微笑着点头，双手交握在膝盖上，坐得笔直，看上去像个教养良好的年轻人。
高老头抓着自己的老板椅慢慢地坐下来。
“你怎么会进这一行的。”
李游一直好奇他为什么对林路那么好，实际上，应该说是他欠林路的。
外界只知道林路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他拍戏，是他一手把林路捧起来的。
但在那之前，还有一个很少人知晓的故事。
十年前，他带着剧组在一个县城拍戏，他十四岁的孙女高倩倩正逢暑假，就跟着他一起去了拍摄现场。
他忙着拍戏，没能照顾好孙女，在一个暴雨天的中午，倩倩不小心掉进了湍急的河水里。
是十五岁的林路救了她。
高昇对着满身湿透的少年千恩万谢，一脸稚气的男孩一边笑着安慰他，一边时不时地回望着暴风天里翻滚的河水，愁眉不展。
可惜他当时只顾着自己的孙女，没有注意到他的为难。
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剧组即将拍完收工，他在天桥上偶然看到自己孙女的救命恩人，正摆着小摊给路过的行人贴手机膜。
高昇没想到少年的生活这么拮据，他上前去问，林路没说什么，他身旁跟着的一个瘦瘦黑黑的小男孩却冲他发火了。
“路哥救了你的孙女，还为了救她把要还债的钱都丢河里了，你还好意思来问！都是你害的！”
高昇被一个小男孩指责忘恩负义，顿时窘迫至极，他多方打听之下才得知，林路的父亲做生意被朋友骗了身负重债，夫妇俩努力还债，年纪小小的林路也要想法赚钱贴补家里。
那一天本来是去还钱的日子，林路身上刚取的几万块现金都在救倩倩的时候落进了河里。
这些林路都没有向他说起，小小的少年既不居功也不诉苦，却让见惯世情冷暖的高昇更加怜惜。
何况，林路还救了他孙女的命。
从那天起，他努力说服林家夫妇，让林路跟在他身边拍戏。
他拍了几十年的戏，虽然不是什么名导，要带一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
林路很快赚钱还清了家里的债务，高昇征求他的意见，放他回去上学。
等林路大学一毕业，高昇立刻把他好好地收到羽翼下。
眼前的少年身材高大，肤色白皙，不怪他无法把现在的江笑和那个跟在林路身边的黑瘦小孩联系起来。
不只他认不出来，连林路也没认出他来。
江笑点头：“是我。”
“你改名了？我记得你以前叫江小——”
江笑厚如城墙的脸皮难得显出一分不自在：“咳，那种陈年旧事就不用提了。”
高昇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又道：“我记得你家很有钱？你爸妈同意你进娱乐圈？”
十五岁的林路之所以把一个十岁的小孩带在身边，就是因为他母亲在江家做家政，江家夫妇常年做生意不归家，自己儿子就撇在家里交给保姆带。
江笑摆了摆手：“他们管不着我。”
高昇叹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他父母管不了他，经纪人管不了他，公司管不了他，这天底下还有人能治得住他吗？
他突然觉得要把他和林路隔绝开，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你直说吧，你今天找我来干什么的？”
江笑收敛起脸上的漫不经心，显出几分严肃。
“自从你把路哥从我身边带走，我花了十年才回到他身边，我希望高老师你不要阻挠我。”
“你——”高昇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你太胡闹了，你们两个男孩子——”
“那又怎么样？开心就好了。”
“是你自己开心吧？我不觉得小路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呢？路哥还不知道我是他从小带大的孩子。您知道我是谁以后，想法不也变了吗。”
高昇无力地纠正他：“他没把你从小带大……”
“那不重要。他把我带大，我就是他的。”
高老头简直没眼看，也不想听。两个男孩子，谈情说爱就够离谱了，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不要脸的话啊？！
江笑起身，一旁坐着的赵艺一脸三观震碎的样子，见他转身，连忙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对这小子充满了不明觉厉的敬意……
江笑推了推眼镜，冲他笑了笑，又朝高老头摆了摆手：“要是路哥不在，我就先走了，改天再来。”
赵艺眼看着他昂首阔步地走出去，一直激烈反对的高老头这一次只是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转眼到了26号。
高昇带着林路、李游、赵艺几人一行乘飞机到了川城，两边主办方都安排了入住的酒店，高老头想想江笑也要来，总觉得不放心，最终还是把林路也带到自己那边去。
天工公司财大气粗，开会的地点定在景色怡人的景区，直接包下几栋别墅供与会人员住宿。
高昇本来担心把林路和李游两个编外人员带过来，还要麻烦组织人员另外安排，到时候怕会惹了陈嗣深不高兴。
一到地方他就放心了，一行人直接分了一栋别墅，多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赵艺陪同前来也不是白来的，主要作为高昇的助理处理一些杂事，在主办方那里留了联系方式，正在整理行李的时候就接到了电话。
“高总，主办方那边关于明天发布会的流程要跟大家讲讲，我过去听一下。”
高昇点了点头：“你去吧，记得去跟陈嗣深老师打个招呼，他们那边事多忙乱，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赵艺兴奋地点头：“知道了。”
自从林路拜了这个师傅，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就成了众多同行羡嫉的对象。
大家都知道陈嗣深对林路很是器重，只要林路一天不离开他们公司，他们公司在陈嗣深那里也就算挂上了号。
只是没想到面对面的直接交流机会这么快落到他头上。
赵艺从进入会场就一直很激动，入行几十年，这是他最接近金字塔尖的一次。
主办方简短的交流会议很快结束，赵艺瞅准陈嗣深离开的方向，脚步飞快地追了过去。
“陈嗣深老师，高昇导演让我来代他问个好。”
赵艺面对陈嗣深没来由得有些紧张，声音都有点颤抖。
陈嗣深态度倒是很随和，礼貌地停下脚步听他说话，等他说完才点了点头。
“高老客气了，你们住处都安排妥当了？”
赵艺连连点头：“都安排好了，多谢陈老师费心。”
他看陈嗣深客套地笑了笑，一副准备要离开的样子，赵艺绞尽脑汁想再跟陈嗣深多说两句话，至少给大佬留下一点更深刻的印象。
“啊……对了，多亏主办方安排周到，小路他们过来也能住得下。”
陈嗣深顿住脚步，看向他。
“小路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