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酒走到那,蹲在角落,抖着手摸口袋。打火机窜出的星火在白天不是很明显,陆酒将烟点燃,吸了口,辛辣的尼古丁充斥肺间,出了鼻腔才安心一些。
待烧光半截,呼出的烟直面扑来,陆酒眯了眯眼,在本能排斥下流出眼泪。垂眸间,仿佛看到他那个小破家门口的字。
陆酒沉入回忆,有次他妈蔡小芬喝醉,跟他唠起当年的事。陆建强早年是个正儿八经的好男八,疼老婆爱孩子,996的奔赴家和单位。
陆建强染上赌瘾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包括蔡小芬。蔡小芬开始见不得他这样,每天哭爹喊娘嚷嚷着去死,时间一长,自己也迷上了打牌,本就不多的家底被两人败得精光。
陆尧情急之下撕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早早辍学打工。
到现在他们家还欠了笔钱。
陆酒心里五味陈杂,成绩、性格,普通孩子能报答家庭的东西他通通没有,一腔热血无处挥洒。
“想什么呢?”
陆酒抬头,似乎很烦别人打断他的独处时间。将正在燃烧的烟丢到远处,正好划过宋烟的手。
“抽烟有害健康。”宋烟也靠墙蹲在他身旁,从他的口袋摸出刚拆封的烟,换上五十块钱的纸币。
“要你管。”陆酒说话间,残留的薄薄烟雾与空气交融。
宋烟身体微微倾残,顶起陆酒的帽檐。陆酒的眼睛黯淡无光,漆黑的瞳孔仿佛与事隔绝。他的眼眶红了,倒是与眸色很配。
陆酒狠狠扇开他的手,声音几乎达到嘶吼:“你他妈离老子远点!”
宋烟也不反驳,他知道陆酒心情差,定定地看着陆酒远去的背影,将他刚才抽过的烟放入口中。
宋烟眯着眼,张开五指,手心被烟烫的通红。他生疏的夹着烟,塞进嘴里,等烟嘴润湿才将其用纸包住,揣进口袋。
他在这蹲到上课才回去。
宁莞白站在后门边,每分钟三伸头的打探战况,这节是信息课,只有一小部分人偷留在教室里。陆酒没回来,他们仨谁也不愿意走。
宁莞白徘徊于教室后方,女孩子总容易想的特别多,她把可能发生的事全都预期了一遍,想了个可能性最大的,“陆酒上学期不是被记过了吗?”
有可能是谈撤销记过的事。以老杨的性格绝对批评教育加毒鸡汤,耗些时间也是理所当然。
合情合理。宁莞白为自己的逻辑满意的点点头。
张猛道:“他上节课还翘课来着。”
宁莞白甚至忘了上节是什么课,自然不可能知道陆酒又给翘了,这也在张猛意料之内。他故作一副深沉的姿态:“傻白甜,你去看看。”
白佃无辜地指了指自己:“我?”
宁莞白赞成道:“对,就是你。”
白佃成绩不好,但钻研这方面绝对带有一定的成就。他可以问烦及有耐心的老杨,缠哭乐于助人的班长,久而久之自然也成了办公室的老常客。
“不然你指望我跟宁莞白?”张猛劝道,“拉倒吧,他妈的还不如找头老母猪往墙上撞。”
白佃立正,将衣服上的褶皱捋平。气宇轩昂的仿佛在接受某种奖项,“我去就我去。”
他拿着习题册,撒丫子跑向办公室。
张猛敲开软件,很随意的放了较长的首歌。宁莞白平常对音乐没什么兴趣,这会儿估计拿来消磨时间。
放完两首,宁莞白不耐烦的皱眉:“还不回来?都他妈快下课了。”
“再等等。”
“陆酒一一”张猛刚准备切换下一首时,白佃回来了,气喘吁吁地汇报,“陆酒不在办公室。”
“你喘什么?”宁莞白被他喷了一胳膊热气,从桌洞里掏出未开封的矿泉水丢过去,好巧不巧,矿泉水直立立的到了白佃桌上。
白佃拧开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跑回来的。”
宁莞白的校服松松垮垮搭在胳膊弯,里面搭了件露肩的衣服。她坐在桌上,一直用脚踢凳子。
“二狗。”宁莞白偶然瞥了眼窗外,跳到地上,拦住路过的男生。
二狗他们班这节是体育课,他趁着自由活动的时间偷溜回来,撞了彩让宁莞白拦住,讪笑道:“莞姐。”
宁莞白撑着窗户台,风吹起额前的刘海。阳光太过于刺眼,她没抬头,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见陆酒没?”
二狗表示没有,很快被宁莞白放了行。
陆酒不是三岁小孩,总不至于跑丢。宁莞白和张猛同时收到约架短信,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双双离开,只剩绞尽脑汁做不出题的白佃独自守候。
他们刚走,陆酒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陆酒直接趴到桌上。颈后晶莹的汗珠滚到一起,浸润半个后背。他还喘着粗气,见四周没什么人,索性直接摘掉帽子。
头发一簇一簇,湿漉漉的。陆酒因为红发多次被公开批评,他的一堆“丰功伟业”反倒没有发色抢风头。久而久之,红发成了陆酒的标配。
老杨没日没夜的劝陆酒低调,少惹些事。陆酒这人倔的要死,你不让他干嘛,他偏要干嘛。大夏天三十几度高温宁愿戴顶帽子闷的额头比脸白了好几度也不愿意把头发染回来。
他的头发像水洗过的老式红拖把。白佃暗想,抽了张纸盖在汗湿的脑袋上。
餐巾纸的颜色很快深了,陆酒动了动头,“张猛呢?”
说实话,白佃还真不知道张猛干嘛去了。但张猛和宁莞白那架势,十有八九离不了约架,“跟宁莞白打架去了。”
可能是上学期和陆酒做了同桌的缘故,白佃很意外的融入了这个圈子。张猛和陆酒都没传闻中的无恶不作,反而有股少年独有的刚猛和义气,宁莞白不过比普通女生张扬了些而已,内心也温柔的很。
快速拉近白佃与陆酒距离的,是上学期第二次月考。
白佃的物理试卷丢了,翻来覆去找了半天硬是没影。陆酒当时在睡觉,满不耐烦的将自己的试卷扔给他。
陆酒替白佃罚了一战,白佃贴心地帮陆酒承包了半学期检讨。
自此,四个八杆打不到一撇的人拉帮结派,开始了奇奇怪怪的友谊。
陆酒背对桌子,他的两个胳膊肘压着大腿,像是在努力压制心底的躁动。从白佃的角度看,陆酒躬着腰,低着头,隐忍情绪的模样应该配上“狂野”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