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淡淡银红,烛火下染上朦胧,颇为诡异。不该属于一个十几岁孩子该有的冷厉神色之中,也漾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青涩。

    只见他用超出这个小小身体的巨大力量,随手一拎,就把地上五大三粗的弟子,轻松扔出去……好远好远……

    暮闻雪深刻明白了,人不可貌相……果然不好打,他不禁偷偷咽下小命不保的口水。

    不知是否因半大少年带来的危机感,本能警惕下,暮闻雪感觉到这具随时可能被风吹碎的身子,浮现微弱灵力,脑中出现了一些招式和术法。

    他暗喜,眼尾紧紧盯着眼前人,面上维持着傻子模样,袖下掌心悄悄聚起灵力,只待随时迎接敌人。

    那半大少年穿着一身素衣,并不是玄翎宗服饰。衣服上甚至有些地方都翻卷着白边,显然是穿了许久,与他气势并不相符。

    暮闻雪见他挪了一步朝自已而来,手握灵力却也心下一紧!他可是瘫痪在床二十一年的人,从没跟人打过架,刚才那两个不过是本能自我保护,下意识反击。

    可眼前这个他可真不敢说能打得过,他身体开始发僵,手心里一下沁出冷汗。这身子骨弱得如同被暴雨摧残过的娇花,着实遭不住接二连三的折腾,他一慌一急,胸口陡然闷疼,一口血就吐了了出来,同时伴随着剧烈的头疼。

    喵的,我才是弱鸡!

    “唔……”暮闻雪不受控地呜咽一声,尾音轻颤。

    原主本是记忆空白的大脑,此刻忽的快速闪过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

    似是少年的暮闻雪,白衣翻飞,踏在云端,手执一把雪色灵剑,气势恢宏,谪仙冷艳!剑气划过淡淡荧光卷起殷红滚烫血液。

    那血漫天洒落,几滴溅在他如月神圣的脸上,莫测无极。还有几滴洒在他怀中抱着的一只长耳白兔身上,刺眼醒目。

    原主在极力保护这只兔子,暮闻雪强烈感觉到他的急迫和坚定,甚至不惜失去生命!

    他微微疑惑之间,画面倏地一转。

    暮闻雪看到一个蹒跚走路的小男孩,俊秀的小脸蛋上,青一块紫一块,手臂上残留未干血痕,衣服破烂,隐约看的到他瘦弱身子上,不少已经愈合的伤疤,不知经历过多少磨难。

    他瘦到皮包骨的小脏手里,举着一根挂泥胡萝卜,随便在衣服上擦擦,一边呜咽一边吃的清脆,呜呜啦啦恳求着原主。

    “哥哥,你看,我随便吃根胡萝卜就饱了,都不用吃饭,我好养的。”

    “哥哥,我其实不爱哭鼻子的。”

    “哥哥,我没想骗你,是你救了我,就不要……丢下我了。”

    “哥哥,我不想再被他们欺负了……很饿很疼,不敢睡觉……”

    然后是努力憋住的抽泣。

    暮闻雪心尖一疼,软成绵绵春风。

    听着小男孩一口一句喊着原主发甜的“哥哥”,他心里却是心酸,不过看起来三四岁的年纪,正是朝气活泼的时候,怎么过得这般凄惨,懂事的超乎想象。

    那孩子虽然消瘦满身是伤,可一双眼睛仿佛是从未被伤害过的纯粹,透着莹亮的光芒,像是有无数被揉碎的星光铺就。

    少年原主一脸生气,并不理会。

    暮闻雪不知他们发生何事,看着看着,诶?他注意到,这孩子的眼睛颜色,也是淡淡的银红色,这不是——

    眼前的狠角色!

    “师尊,您受惊了。”一道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嗓音响起,平和却藏着冷。

    暮闻雪才发现自己嘴角上的血已经被他温和擦拭干净,且这孩子很是安抚性的给自己拍着背。

    “你叫我什么?”暮闻雪这话一出就后悔了,他现在是个傻子,怎么会问出这么正常的话,为了证明自己脑子不好,他马上找补一句,“嘻嘻嘻,叫我娘。”

    少年:“……”

    这下,够傻了吧,暮闻雪给自己点赞!

    他还在想着原主突然蹦出来的记忆,很明显那个啃胡萝卜的孩子根眼前少年是同一个人,按道理来说,“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本不该戒备。

    但,原书了并没有提及过这个孩子任何相关,暮闻雪觉得自己还是步步为营最保险,暂时谁都不能信。

    因为他本能上,觉得这孩子气息很危险。

    “师尊……竟是连我也忘了。”青年语气中有些失落。

    也有些刻意。

    暮闻雪感觉到给自己拍背的手慢了一些,他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少年,其神色的确不像是虚假关心,但他直觉上就是觉得怪异。

    “师尊最后一个忘记的是我,徒弟应该觉得庆幸了。”

    徒弟?

    暮闻雪不知道原来原主还有个徒弟,那之前骂骂咧咧打他的人,不是他徒弟们么?还有这徒弟为啥不穿弟子服饰?

    玄翎宗一共分五座峰,青阳峰、松阳峰、寻阳峰、威阳峰和他现在居住的鹤阳峰,五座山峰一环形相抱,围着一个低矮洼地而成。

    每个峰的服饰是相同的,但底纹颜色不同,作为区分。就算是外门弟子也是配有几套服饰换洗的,那么这个口口声声喊自己“师尊”的徒弟?何至于穿成庄稼汉一般?

    他对这话保持怀疑,又提高几分警惕。

    原书里有太多人觊觎原主的万灵根,宗门内和总门外的都有,他不能不防。

    想到自己一个终年瘫痪在床的柔弱小白花,刚穿书就要绞尽脑汁的对付层出不穷的各路人马,他又是胸口一堵,心好累……我好难……

    默默无语两行泪,他努力维持二傻子表情抬头惆怅,一眼又看到那条悬挂在房梁上的巨大黑蛇皮。

    原主口味好独特,在房间里挂这个,也许修仙的癖好就这么与众不同吧。

    恰好,他也是个恐怖夜话爱好者,什么猛鬼野兽电影,他看得多了,一点不带怕的,甚至还有点喜欢。

    更别说,他能看到真的鬼。

    没错,自十一岁有记忆开始,他时常可以看到病床床头、天花板、墙角、电视机上,晃荡着一个白色鬼影,似乎穿着长长浴袍,漫不经心的与他一起生活。

    讲真,一开始他也怕,吓得直喊,可医生觉得他有神经病,置之不理。后来,长达十年的“和谐”相处,暮闻雪并没有觉得这个鬼给自己造成什么影响,也没有加害自己,长期封闭的空间让他孤独不已,反倒习惯了。

    那鬼听得懂他说话,甚至还会点头摇头回应。

    暮闻雪还有点激动,四舍五入,这也算是个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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