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脚伤得不轻,再这么下去不行的!不如先回云上城……”
“不!”满月咬紧牙关,“我一定要上山!”
能不能回去,就看这一行了!
抬起头扫视一圈山洞,满月讶异:“南星眠呢?”
苏叶一愣,也才发现他不见了:“奇怪了,刚才还在呢。”
话音刚落他就从洞口进来了,把手里的野兔山鸡往火堆旁一放,盯着苏叶:“你去。”
被他使唤苏叶有些不服气,但为了满月,他还是过去拿起了野兔山鸡出去处理了。
南星眠在满月身畔坐下,手里还抓着一把药草,也不解释,捡起一块石头,在旁边的石板上把药草研碎,满月看着,懂了。
到他掀开她脚上的绢帕,把药草敷上去的时候,满月忍不住问:“你会医术?”
“嗯。”
没有下文了。
“……”
满月悄悄叹了口气,要不要这么省字?但这才是大魔头南三少主。
他手脚麻利,很快就敷好了草药,给她绑好绢帕,起身欲走。
满月赶紧叫他:“你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上山?”
他身影一顿,篝火下,颀长的身躯像座山一样。
许久,他坐到另一旁,拨了拨火堆:“为什么?”
满月屈起没受伤的腿,下巴搁在膝盖上,手背垫着,望着篝火,眼里有片执着。
“我要回去。”
南星眠动作顿住,扭头不解地望着她。
既然要回去,为什么还往山里跑?
满月苦笑:“我说的回去,不是回玄机阁。”
那是哪儿?云家堡吗?
南星眠只是看她一眼,没有说出口。
满月对云家堡没概念,压根没往那边去想:“……我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来,远到你没办法想象的那种。”
映着火光,满月眸子里又浮现出一闪一闪的光,像泪,又透着一股倔强。
“我没想到,来到这个地方我会变成……”满月哽了哽,“……变成了祸害。”
秦婆婆的死,她放不开,一直在内疚自责。
“……我留在这儿说不定会连累更多人,我要回去,回我真正的家!”她口吻很坚定,这是她目前最想做的事。
南星眠拧了拧眉:“那为何要上山?”
“因为我要回去,就必须找到能让我回去的东西。”
南星眠动作再度一顿,目光更加不解。
什么叫做能让她回去的东西?要去一个地方,走就是了,再远也总有能到的一天。
但满月没有解释,轻轻一笑:“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没事,反正我很快就走了,对你没有多大影响的。”
听到这儿,南星眠眸底掠过一丝异样。
“谢谢你。”
满月是真心道谢的,但他没什么反应,有条不紊地往火堆里加柴,她也习惯他的冷漠了。
“你是我来到这个……地方,最先遇到的人,也是帮我最多的人,天下人怕你,说你是大魔头,但我……总之就谢谢你。”
南星眠的动作停了下来,望着篝火,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魔头,我告诉你一件事。”满月转过脸看着他,他的侧脸轮廓十分完美。
“何事?”他目不斜视,眼皮都不曾抬。
满月微笑:“在我那个……我家乡,也有个大魔头,也叫东方不败,就连用的武器也一样是绣花针,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就是他,结果你不是。”
听起来,她好像还挺失望?
南星眠嘴唇微动,想开口之际,苏叶回来了,野兔和山鸡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小姐,稍等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
苏叶手脚麻利地穿起两只猎物架在篝火上,满月冲他笑笑,也没再继续往下说,南星眠悄悄侧脸看了她一眼。
这小煞星,似乎跟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有苏叶在,满月被照顾得一丝不苟,整夜换药推拿毫不含糊,南星眠的药确实很有效,一夜下来,消了肿,也没那么疼了。
苏叶啧啧称奇,不得不承认南星眠医术确实精湛,但要爬上山也还是太勉强。
天亮该启程,苏叶担心满月,求助地望着南星眠。
他一声不吭地走到满月面前蹲下,背向着她:“上来。”
满月犹豫,他有些不耐烦:“不上山了?”
确实,她的腿这样,爬一天都爬不上去。
满月放弃了矜持,一咬牙趴上南星眠的背,他轻轻松松站了起来,眼底有丝诧异。
这么轻?
天黑前,他们顺利到了拂尘寺门前。
的确是佛寺,却住着个道士,道号清心真人,眉毛胡子都白透,但身康体健,步履轻盈。
满月问起镜中仙的传说,清心真人捋着长须笑:“姑娘,既是传说又岂可当真?”
霎时,满月晶亮的眸子迅速黯淡:“道长,不要开玩笑好吗?”
清心真人沉吟:“镜中仙本已修得正果,位列仙班,却又放弃了逍遥的仙籍重返人间,说明,仙有仙的逍遥,人也有人的自在,既如此,当初又何必修仙?”
话里似乎藏着什么道理,满月无心去参透:“道长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大道理了,我只想知道琉璃镜在哪儿——”
一时失控,满月拔高了音量,旁边的南星眠提示性地拽了拽她袖子。
好在,清心真人不介怀,依旧笑容可掬:“镜中仙明白了,顺心而为,为所爱舍弃仙籍甚至肉身,琉璃镜是他的法器,可失去了主人的法器,再怎么法力无边也是徒然啊。”
“不,不是这样的……”满月有些激动,“这镜子可以让我回去的!我必须要找到!”
“姑娘,既来之则安之,何不像镜中仙,顺心而为,顺其自然?”
“我不要——”
满月徒然一声尖叫,脸色灰白,南星眠及时抓住了她挥出去的手,用力握了握,递给她一个眼神,满月勉强按捺了下来。
“道长,你要我顺心而为,我的心现在就想回去,你能告诉我琉璃镜在哪儿吗?”
清心真人拂尘一甩:“琉璃镜早已失落人间,老道我又怎知道在哪儿?何况,这本就只是个传说而已。”
满月脸上失尽最后一丝血色。
她费尽心思,经历这么多苦难爬上山来,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答案?
“天色已晚,几位若是疲倦了可以去厢房歇息,老道就不奉陪了。”
清心真人起身离开,偌大的佛殿剩下他们三人,满月瘫在蒲团上,目光呆滞。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那天晚上文先生知道镜子的线索还能这么淡然,那是因为,他在这个世界的三年,或许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失望。
是她错了,早已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可一路走来,不知不觉,她已经认定此行可以找到琉璃镜,可以回去。
如今,希望幻灭的滋味,把她打入了万丈深渊。
*
归心居,二楼雅座。
“哼!”
对面的少年侠士一掌拍在桌上,燕行之面前的酒杯都溅了不少酒液出来。
他悄然凝眉,坐得端正,温文尔雅:“云苍师兄不必动怒,这些山贼应该已受到教训。”
云苍神情阴郁:“连我们云家堡大小姐都敢欺负,怎么能给点教训就算?”
燕行之眉心蹙得更深,未及说话,云苍“唰”地起身一拱手:“多谢燕宗主如实相告,我云苍身为云家堡大师兄,定把小姐安全带回云家堡,也定会把事情向堡主如实交代!”
语毕,转身带着一众手下快速下楼离开。
燕行之想阻止都来不及,到了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眉心皱得能夹死路过的苍蝇。
身后,卫冬青上前一步来:“宗主,我们该启程去玄机阁了。”
燕行之扬手,想了想:“不着急,冬青,去帮我办件事。”
卫冬青俯身,听燕行之在耳边说了几句,领命而去:“我明白了,宗主。”
看着卫冬青的背影,燕行之若有所思,身后的林秋桑也悄悄转了转眼珠。
东郊山林。
密林深处有片山谷,重重叠叠的树冠之间,豁然出现一片寨子。
林间繁复弯曲的校道上,山贼甲捧着受伤的手掌呵斥山贼乙:“真没用!让你抓服药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到!还要我亲自下山!”
山贼甲一巴掌甩在山贼乙头上,不小心用了被满月扎伤的手,疼得他一阵哇哇乱叫,又发泄性地踹了山贼乙一脚。
山贼乙怂得只敢躲不敢反抗,亦步亦趋地跟着。
两人身后的树丛间,赫然出现许多身影,带头的,正是云苍。
云苍挥手一个示意,一群手下掠过树梢,悄无声息地跟着前面两个山贼。
寨子里,无命刚刚回来,脚步匆匆地进了山寨大厅,迎面两个守门的山贼拱手:“三爷!”
无命问:“大哥二哥呢?”
“大爷二爷在屋里养着。”
无命点点头,快步走了进去,一抹白影飞速一闪,从横梁跃进里屋。
进去里屋,无名一眼就看见分别躺在两张躺椅上的绝命和夺命,两个丫环正拿毛巾小心擦着伤口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