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瑶也跟着上前拦住他：“对！这事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燕行之无奈地停下，这是他人生头一遭感觉如此无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求助地看向陈蕊和贺兰瑶：“那该如何？”
陈蕊和贺兰瑶同时陷入了沉思，片刻，两人对视一眼，贺兰瑶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跟陈蕊说话，口吻很僵硬：“此刻，兰妃娘娘求见的话，父王应该不好拒绝。”
似乎早预料到贺兰瑶的话，陈蕊只是一笑，也没说话，直接迈步走向了守门侍卫。
“去通传，我要见换上。”
侍卫见是陈蕊，不敢怠慢，连忙进去，很快就又出来了，毕恭毕敬地回话：“皇上有请！”
三人这才进得了福安殿的大门。
一进去，看见满月和皇帝站得很近，贺兰瑶拎着裙角就上前挤到两人中间。
“父王，你们在干什么？！”
满月微微一愣，皇帝眉一蹙，有些不悦：“瑶儿，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贺兰瑶也不敢太放肆，拉着满月退后了两步，这才跟着燕行之他们行礼。
“见过父王。”
“见过皇上。”
皇帝挥挥手示意，目光扫过他们三人，问：“什么事你们非得要这时候见朕？”
三人面面相觑。
看见满月好端端的没事，燕行之就放下了心来，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贺兰瑶刚刚才惹恼了皇帝，这会儿不敢开口。
剩下陈蕊，想了想说：“听闻云姑娘进了宫，臣妾甚是欢喜，便想着顺道来看看她，上次燕山一别，也有阵子没见了。”
满月有点受宠若惊：“燕夫人——”
想了想，觉得不妥，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叫，竟愣住了。
陈蕊一笑，替她解了围：“我还是燕夫人。”
说着，看向皇帝：“皇上，是吧？”
皇帝别开身不作答，算默认吧。
满月很是讶异，按理说，时隔二十五年皇帝还这么尽心尽力给陈蕊翻案，应该很爱她才对，怎么会让她继续当“燕夫人”？莫非陈蕊还能离开皇宫，回去燕山不成？
那燕行之呢？
“听瑶儿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我看也确实清瘦了很多，脸色也很不好，怎么回事？”
满月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风寒而已。”
但或许她这个“风寒”，再也没有好起来的机会了。
想想，满月眼神微微一黯。
“小病也不能大意，皇上也是，怎么这么晚才召见呢？也该让云姑娘好好歇息了。”
皇帝点点头：“也是，兰心你就带云姑娘去好好歇息一下，明日再出宫也不迟。”
“谢皇上。”陈蕊颔首，“臣妾先行告辞。”
“儿臣也告退！”贺兰瑶忙跟着附和。
燕行之一起：“儿臣告退。”
皇帝挥挥手，让他们四人离开了。
一出福安殿，贺兰瑶一把挽住满月的手臂，紧张地问：“父王没对你做什么吧？”
“哈？”满月一脸懵，“做什么？”
“就是他……”贺兰瑶难以启齿，挤眉弄眼地用表情来形容，“没……要你怎么样吧？”
燕行之在一旁听着也很紧张。
满月“噗嗤”一笑：“那是皇上，他要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你看我现在有没有怎么样？”
贺兰瑶绕得有点晕：“那就是没怎么样？”
“当然没有！”满月好笑。
燕行之跟贺兰瑶一起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满月好奇地看着他们几乎同步的表情动作，满脸狐疑，倒是把陈蕊逗笑了。
“你们兄妹还真是有默契。”
一听陈蕊这话，贺兰瑶立刻沉下了脸，停下脚步放开了满月的手：“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闻言，满月意外，燕行之想劝，被陈蕊拦住，摇了摇头。
贺兰瑶忽然把满月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我给你的珠子你有没有带着？”
满月点头就要掏，被贺兰瑶一把按住：“别拿出来！你带着就好，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随身带着！”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满月知道问也没结果，只好点头。
“那就行了！”贺兰瑶努力挤出一个笑，“我……就不陪你了，先走啦！”
说完，她转身就飞快地跑远了。
“瑶……”
满月想叫她，陈蕊制止了：“让她去吧。”
满月不解，陈蕊淡然一笑：“不管怎么说，皇后的死终归是与我脱不了干系。”
满月恍然大悟。
皇后是贺兰瑶的生母，要她平常心面对陈蕊确实有点难。
陈蕊仔细打量满月的脸色：“你这孩子，真的气色太差了，去我那儿好好歇息再慢慢聊。”
*
问仙山庄。
晨光乍现，旭日东升，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层层景深的树林，照在问仙山庄门口，晨雾缭绕间，宛如仙境。
扫地的老管家打开庄门，佝偻着背，沿着长长的青砖路扫落叶。
晨光尽头的路上，缓缓走来一个谪仙似的影子，月牙白的袍子，身形颀长，如芝兰玉树。
老管家不经意抬起头，握着扫把在原地愣住了。
直到那人在晨光中走到了跟前，停下脚步，轻轻地叫他名字：“福伯，辛苦你了。”
老管家顿时红了眼，热泪盈眶地哽咽：“少主……你可回来了！”
微风吹过，荡起衣袂，眼前的人正是南星眠。
“只要能看到少主回家，这点辛苦算什么……”老管家抹了一把眼泪。
南星眠眼神有些晦暗，岔开了话题：“爹……庄主可在？”
老管家忙应着：“在！在——”
屋内。
南星眠站着，南颂天坐着，木制的轮椅看着格外沉重，南星眠的视线仿佛凝固在了那巨大的木轮上。
察觉到他目光，南颂天放下茶杯：“坐。”
“不用。”南星眠收回视线，“她在哪儿？”
“她？”南颂天皱皱眉，“谁？”
“……”南星眠略略犹豫，“云满月。”
“云满月？”南颂天有丝讶异，“云家堡小姐？你怎会到问仙山庄来找她？她不是替你澄清了所有污命之后，回云家堡去了么？”
南颂天又端起茶杯吹了吹，闻着茶香，并没有喝。
消息传得真快，既然南颂天都知道，南星眠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南华呢？是你让南华去找她的，她必然跟你有联系。”
南颂天动作微顿，抬眼看着他良久，又放下了茶杯：“……你从小就聪明。”
想了想，南颂天说：“问仙山庄你熟悉，我说人不在这儿你也未必信，自己找，能找到你便带她走，我不会阻拦。”
说罢，南颂天调转了轮椅往内堂去，动作虽然熟练，但怎么都比一般健康人要迟缓一些。
南星眠眼神又黯了黯，忽然南颂天停了下来，背对着他说：“自责？内疚？既然现在真相大白，你是中了毒才走火入魔，那就不用再介怀打断我双腿的事了，自便。”
语毕，南颂天转着轮椅进了内堂，独独留下了南星眠一个人站在那儿。
静默许久，他转身而去。
一年多没回问仙山庄，最大的区别就是原本的繁华热闹变成孤冷凄清，山庄弟子走了大半，剩下没几个人也都不常在庄里，偌大的问仙山庄空旷而寂寥。
南星眠在庄里走了一圈，一无所获，满月确实不在这儿。
顺着长长的石阶往下走，他有些神游太虚。
南华也没看见，莫非他还跟在满月身边，没有回来南家？
思量间，胸口微闷，用手按着轻咳起来。
“少主？！”
前方忽然一声惊呼，南星眠抬眼眸一凛，正是南华。
“少主？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南华格外高兴，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他跟前，但南星眠没有半分笑意，开口便问：“那晚在满月身边是你吧？”
南华笑容一僵，心虚地避开了眼神，默默点头。
得到证实，南星眠反而松了口气：“她人呢？”
以为会被骂，南华愣了愣，忙回答：“他们原本打算回云家堡，中途在客栈歇脚，昨夜……被召进宫了。”
南星眠骤然睁大双目：“什么？！谁召见的？”
“好像是……”南华咽了口口水，“太、太子贺兰瑾。”
南星眠脸色微变，陷入了沉思，南华忙安慰着：“少主你放心，太子应该不会对满月姑娘怎么样，所以——”
“庄主让你这么做的吗？”
“……”
南华被问住，南星眠指的显然是满月在武林群雄面前承认自己身份替她洗脱嫌疑的事。
不想撒谎，南华再度心虚别开脸默认，南星眠眉头狠狠一皱，再问：“为什么？”
南华为难：“其实庄主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那晚我看见少主被那群黑衣人围攻，回来找庄主，庄主只让我去白家故居传信，但我到的时候，只有满月姑娘和文先生还有秦太医在，是满月姑娘执意要我带她去的，我也不知道，她竟然就是能证明少主清白的人——这样正好，少主不用再背着东方不败的污名，终于可以回来——”
“我没有要回来。”
“！”
南星眠切断了南华的话，回头顺着长长的石阶往上望了望，眼中是有眷恋，但被他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