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夺权之后,他们就没有再好好见一面。
此刻,两个人目光都带着复杂。
南德天的视线,落在面前长身玉立的青年身上,良久,才轻叹了一口气:“你爸爸叫容修雅,你应该知道了吧?”
容时垂下眼,并没有正面回答南爸爸的这个问题,良久,他才道:“我其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收养我。”
不仅收养他,还要将千娇万宠的独生女嫁给他。
这算什么?
赎罪?
南德天道:“我曾经跟修雅说过,如果生了女儿,就和他的儿子从小定娃娃亲,如果生了儿子,就做结拜兄弟。”
容时脸上露出冷笑:“南叔,你当年如果真的能遵守约定,不要背叛我爸爸,该多好。”
南德天注视着他,有些昏花了的眼睛,露出一丝怅惘。
容时跟他父亲长得很像,几乎是一眼,他就从D国的孤儿院里认出了他是友人的遗腹子。
“容时,”南德天轻叹了一口气,“不是我要背叛修雅,是修雅真的做错了。”
容时握紧了手,清冷的眼眸,目光变得有些凶狠起来。
“做错了,你就可以害死他?”
“我劝过他。”南德天再次叹了一口气,记忆回到了三十年前,“就算是为了你,也要积德,可是他不听。”
“事到如今,你还要推卸责任?”容时看着他,目光变得失望起来,“南叔……我以为你今天叫我过来,是知道错了,却没想到你还是执迷不悟。”
南德天无奈的道:“我这辈子做事,向来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容时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老人的脸,“你害死了你的兄弟,抢了他们的钱,你到现在都不忏悔?”
“……我不后悔。”南德天低下头,像是老了好几岁,语气有些疲惫,“是修雅错了。我们可以赚钱,但是,当地人的命也是命,如果我们赚来的钱是靠别人的命换来的,我南德天宁愿一文不值。”
容时愣了一愣,然后皱起眉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南德天抬起头看向他,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的说:“看来,你只知道你父亲是我害死,却不知道你父亲当初做了什么。”
容时墨色的眼眸浮出几分讶异,他盯着南德天的脸,握拳道:“南叔,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南爸爸苦笑了一声,“骗你?我叫你来,只是想把当年的事告诉你。我知道你恨我,杀父之仇,你恨我太正常了。我之所以瞒着你,只是不想把上一代的恩怨施加给你,我南德天有今天,也有你爸爸容修雅的一份,你问我为何要把绾绾嫁给你,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绾绾吗?”
老人的一句话,令容时的表情带上了几分崩溃。
他喜欢南绾绾?
他看出来了?
“……我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南爸爸低下头,疲惫的叹了一口气,“我以为瞒着过去的事,以你们的感情,你也会对绾绾好的。但是我没想到你去D国留学,会遇到叶峥嵘的女儿。”
听到叶清欢父亲的名字,容时眼眸微微一暗,他淡淡道:“你是没想到,当年被你杀人灭口的两个人,会有一天找你报仇吧。”
他看了容时一眼,道,“你知道的事,都是叶峥嵘的女儿告诉你的吧?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我说完,你可以选择信不信。”
*
三十年前,南德天二十六岁。
他那时候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普通人,和自己的好兄弟容修雅在一家车间做学徒。
那时候偷渡去D国掘金很热门,想要发财的两个人告别了父母,偷渡到D国南美给本地一家土财主打工。
在给D国人打工的月工资,已经是在国内半年的工资了,然而南德天不是随遇而安的人,他很快就不满这样的生活,辞职和当地的年轻人去金矿掘金。
容修雅劝他不要头脑发热,赚够钱就回国,但是在南德天靠自己掘出了第一桶金之后,改变了主意。
金矿里真的有金子,而且,南德天还发现了一处并没有被挖掘出来的闪动,他靠自己自学成才,勘测出底下有大量金矿存在。
然而,他们没有设备,也没有钱买下整个山矿。
南德天和容修雅一合计,把掘来的金子卖了,去赌场赌钱。
他们不赌别的,就赌黑杰克(二十一点),靠着容修雅惊人的算数能力,他们很快就将赌资翻倍。
然而连胜还是招来了祸患,他们不仅被赌场拒之门外,还遭到了赌场的追杀。
最后,是当地的华侨小混混救了他们。
叶峥嵘的父亲是最早来南美掘金的第一批华侨,然而英年早逝,母亲是个妓女,在男人死后立刻就抛弃了儿子。
三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很快就混熟了,在叶峥嵘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以后,南德天和容修雅将私人金矿这件事告诉了叶峥嵘。
那个年代,哪个年轻人没有一个发财梦。
有在当地长大的叶峥嵘加入,赚钱就容易了起来。
叶峥嵘帮他们向银行贷款,迅速的得到了十万美金,然后再向当地的掘金人购买淘汰下来的装备,当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他们三个人便偷偷的在那个无人勘测到的山矿上进行掘金。
事情发展的非常顺利。
当第一口井被挖开以后,南德天他们就有了买下整个山矿的基本金。
购买装备,招聘本地人进行挖矿,炼金。
几乎是一年之间,三个一穷二白的年轻人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千万富翁。
然而变故发生在一年之后。
矿井塌方了。
埋了一百多个矿工。
当时D国法律已经很完善,一旦有事故发生,就要上报,官方派人下来处理。
然而叶峥嵘也容修雅却拒绝了南德天向外求助的要求。
*
“南德天,你胡说八道什么?!”
容时猛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白皙的皮肤此刻泌出一层愤怒的殷红,整个人都暴露出无法接受这个故事的愤怒。
南德天看着他的表情,语气显得很平静:“看来,你并不知道这件事。”
“我和修雅认识几十年,如果不是那件事,恐怕如今还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