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逐渐沦陷 >第50章 离婚
    我脱了鞋跟上男人,赤脚踩在地板尽量不发出声响,书房门紧闭,但没有反锁,天台敞开的窗户时不时涌入一阵风,江面的风大,吹得力道猛,硬生生刮开半寸缝隙,我蹲在门把手的位置,这里凿出的孔大,能窥见更多。

    林宗易伫立于窗前,男人在他半米之隔的地方,窗帘合拢着,薄薄地一束阳光渗入。

    “林董,殷沛东要见的律师是孟鹤。”

    林宗易将嘴角的半截烟取下,“孟鹤,不是丁骥吗。”

    男人说,“殷沛东只点名孟鹤。”

    华京集团有两队律师团,一队负责企业法务,一队负责殷沛东的资产和股份,属于私人性质的律师,谁收买了殷沛东最信任的那一个,说不准能暗箱操作偷梁换柱。

    男人也很不可思议,“殷沛东最器重丁骥,咱们也摸透了他想法,半年前才收买了丁骥。”

    林宗易不慌不忙掸烟灰,“律师团唯有孟鹤的立场是中立,看来殷沛东退位三年,在华京的耳目不止一个章徽荣,他丝毫不糊涂,过滤掉了明确叛变的下属。”

    他拉开最外一层灰色的天鹅绒帘,只保留里面的遮阳纱,“世上没有金钱收买不了的人,用大笔钱去砸孟鹤,他会屈服。”

    男人问,“那咱们联络他吗?”

    林宗易那张脸投映在澄净的玻璃上,风平浪静又深不可测,“殷沛东心知肚明这场车祸是人为,可他并不确定幕后主谋是谁,孟鹤或许是他钓鱼的饵,谁行动便暴露野心,坐实了嫌疑。”

    男人恍然大悟,“冯斯乾比您更急于获取殷沛东的股份,殷沛东名下9%的股权只要到您手上,咱们再高价收购一些,很快股额就直逼他了。”

    林宗易扬起头,对准最上方的窗框喷出一团雾,“留意冯斯乾。”

    我在男人出屋的前一刻,迅速回房锁住门。

    傍晚男人又过来了,仍旧直奔书房,我正好送咖啡,和他一同走进,林宗易没有避讳我在场,他问男人怎样了,男人向他汇报,“冯斯乾那边同样毫无动静。”

    林宗易先是一怔,随即发笑,笑容越来越深,“棋逢对手,相当有意思。”

    男人说,“冯斯乾一向沉得住气,可殷沛东如今打算分配遗产了,他还能按兵不动。”

    林宗易靠着椅背点燃一支烟,将打火机甩在办公桌上,“他也怀疑孟鹤这步棋有诈,冯斯乾比我预想中更难对付。”

    “不知道殷沛东的股份会落在他和您谁手中。”

    林宗易意味深长笑,“有悬念的战局,比稳操胜券的战局更有挑战性。”他斜叼着烟,睥睨房梁上摇曳的一盏欧式灯,“我喜欢险中赢。”

    他接连吸了几口,挥手示意男人,“让你的眼线撤出,不必跟进了。”

    男人前脚从书房离开,我随后对林宗易说,“我后天去外市。”

    林宗易坐在桌后抽完手头的烟,他揭过浓稠的雾气凝视我,“不是月底吗。”

    我说,“临时有变故,改日子了。”

    他视线移向烟灰缸里垂死挣扎的火苗,又嗑出一支,用濒临熄灭的火苗续上,“自己去?”

    我看向他,“宗易,其实一切你都了如指掌。连我去华京那天,都在你监视下。”

    他皱着眉头,吸烟的姿势也一滞,烟雾从他唇边溃散,他愈加诡谲莫测。

    林宗易好半晌没有回应我。

    我朝他逼近,“曾经我认为你是真心可怜我,帮我摆脱冯斯乾,用林太太的身份护住我,我无比感激你,即使他用陈志承威胁我,我也没有张口求你,我害怕你为难,害怕你斗不过他被牵连。我知道你早晚要利用我,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好不容易逃出,你对我的利用竟然是制造机会将我送回他的囚笼!从他一个人的深渊里,骗进你们两个人的深渊。”

    林宗易看着我,在他不露声色的背后,我窥见到刻意压制的惊涛骇浪。

    他冷冽深沉的目光定格在我面孔,“只有扼住一个人的软肋,用尖刀插进去,你才能反杀他。他连软肋都没有,你拿什么毁掉他。”

    “我从没想要毁掉他!”

    林宗易面无表情,“不毁掉他,你永远逃不掉。”

    我呆滞住。

    他将那支依然燃烧的烟蒂衔在指尖,“我们这种男人,不会被情爱牵绊,对一个女人有一点欲罢不能的动心,已是十分难得。当你在他心上破开了一道口子,注定他不会罢手。名利,情欲,男人一旦对这两件上了瘾,你反抗不了。”

    我踉跄后退着,“所以当我找上你的时候,你就打定主意控制我在身边,你压根不是救我,你要掌控局面,拿我钓着冯斯乾,等待他越陷越深,再要挟他。你派人在南区监控陈志承,防止他先下手,对吗。”我眼眶发酸,眼前水汽弥漫,“你对我好,是设计我爱上你,为你所用,如果我没有爱上你,而是爱上了冯斯乾,陈志承就是你拉回我的底牌,对吗?”

    林宗易沉默着,那种无声的默认,再度勾起我在医院目睹视频那一瞬间的震撼和无助。

    多么运筹帷幄的林宗易,多么擅长演戏迷惑人的林宗易。

    我抹了一把眼泪,“我何德何能,被你如此高看。”

    “韩卿。”他终于不再沉默,“我承认我骗你,也承认我对南区出手,你所说我都承认,可那是半月前,后来不是这样了。”

    “那后来是什么样!”我哭着,“我前天晚上问你,你还在撒谎隐瞒,哪怕你坦白,我都信你。”

    林宗易手肘支在桌沿,交握的十指抵住唇鼻间,我看不真切他脸上的神情,只看见他波澜乍起的眼睛,涌动出压抑的情绪,他盯着地面流泻的月光,胸膛鼓胀又凹陷,在暗夜中反复起伏,却迟迟说不出口。

    我深吸气,“宗易,我们最后做一次交易,事成后离婚,我不会夹在你和冯斯乾中间纠缠。”

    我要趁着出差挖出索文集团和市里合作的项目内幕,那样大的一个陷阱,能覆灭一所企业,并且和上面的人有关,林宗易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他们,能握住他们的把柄,他一定特别急需,我把筹码交给他,借此和他谈条件,让他保着陈志承在监狱里平安,再送我出省。他不是不能救我脱身,只是利益不够而已,我奉上这么大的利益,他自然会肯。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他在我身后说,“我不离婚。”

    我步伐一顿。

    林宗易起身,站在昏暗的灯下,“韩卿,我不会轻易娶一个女人,也不会随便离婚。”

    他注视我背影,“不完全是利用。”林宗易到这一步戛然而止,没有说下去。

    “我无法再相信了。”我夺门而出。

    林宗易在书房一直待到深夜。

    零点的钟声敲过,他才从书房出来,途经主卧忽然停住步子,好像也在犹豫,几秒种后推开门,他进门的同时我立马睁开眼,他靠近我,打开壁灯,伸手拉被子,我都一清二楚。

    我手在枕畔死死攥着拳。

    林宗易没有过多触碰我身体,他手指在我发丝间穿梭着,只片刻,就熄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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