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逐渐沦陷 >第77章 像那个王八蛋
    冯斯乾消失了五天,期间再未露过面,他每日按时打来一通电话,保镖向他汇报我吃了多少,睡了多久,他全程无话,听完就挂断,甚至连对面接听的人究竟是不是他都无从知晓。

    我在妇产中心住满两周办理了手续,出院时冯斯乾撤掉了他安排的保镖,只剩下林宗易的保镖护送我,何江杵在车门位置,像是特意等我出来。

    保镖警惕围住我,“太太,是冯斯乾。”

    住院部的大门正对风口,我无动于衷拢紧棉服裹住自己。宾利的后座车窗降下一半,露出男人刚毅凌厉的脸,他面无表情注视我,我驻足在原地也注视他。

    冯斯乾瘦了许多。

    我记得他最后一次现身,是调查企业税务的关头,华京被相关部门重点稽查,而罪魁祸首是王处。王处以前管税务,后来调岗了,那头挺买他面子的,他打个招呼,小组立马就进驻华京了,虽然没查出什么,冯斯乾可是商场的老狐狸,账面做得非常干净,但大张旗鼓折腾了一圈,风言风语顿时四起,只小小的震荡,华京在市场就亏损了几千万。

    我不知晓他怎么解决的,只听保镖说,王处被上头敲打了,看来冯斯乾的人脉相当硬,不是踩红线的致命丑闻,对方都能择出他。

    何江向我走来,立于台阶下,“冯董让我转达韩小姐,您儿子目前很好。”

    我在七层石阶上俯瞰他,“我想见孩子。”

    何江恭恭敬敬笑,“有冯董照看,小公子平安无虞。”

    我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养在哪。”

    何江回答,“并没送出国,在外省一栋庄园,冯董聘请了最顶级的月嫂养护。冯董的原话是,您守寡或是另嫁都无所谓,孩子务必得到最好的教养,韩小姐是什么货色您心中清楚,孩子跟着您不是一个好去处。”

    我压着火冷笑,“多谢他了。”

    何江颔首,“亲戚相互照应,是应该的。”他随即朝那辆车走去,坐进副驾驶,后座玻璃早已升起,掩去了冯斯乾清俊英挺的半身轮廓。

    我抢过保镖拎着的行李箱,狠狠砸在石灰地上,面色发青。

    冯斯乾捏着孩子,是捏着最大的王牌,倘若他明天就吞索文,我作为林宗易的原配,他用孩子强迫我同意,我不敢不同意,只要我同意了,冯斯乾的侵吞在舆论上等于名正言顺。

    他之所以没敢吞,是怀疑有玄机,在观望。

    这个男人果真半分旧情不念,什么阴毒的招数都使得出。

    我一路心不在焉,进家门才回过神,保镖提前收拾过,在书房覆了一层素白,算作守丧了,殷家决定不办丧事,理由是新婚不满一年,而且没办过婚礼,办白事对孩子不吉利。

    我站在客厅,恍惚发觉这套房子属于我和林宗易的合影竟然没有一张,他的痕迹,我的痕迹,分明到处都是,唯独没有共同生活的痕迹。

    我视线梭巡过四面空寂的角落,没有共同的痕迹吗。

    不全然是。

    那张床单颜色总是很肃穆的双人床,那扇他从背后拥住我看雪景的窗,它们还留存他的气息和温度,可从此这世上,我再也寻不见他了。

    保镖跟在我身后,“太太,殷沛东昨天早晨抵达江城,据说带回了林董的骨灰,渭城那边也尘埃落定,天气因素导致的交通事故,并无人为干扰。”

    我伫立在落地窗前,没回应半个字。

    意料之中的结果。

    冯斯乾的势力网盘根错节,一旦他惹了官司,华京股票大跌,身家也急剧缩水,他这艘船上所有的胃口都得饿着,而那些胃口权力滔天,不可能舍弃华京这块肥肉,有他们暗中保着冯斯乾,无论他造多大的孽,都栽不了跟头。

    不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有利可图时,他们保自己的金库,风险过大殃及自身时,他们只会明哲保身,假如我搜集到华京不与人知的黑幕,在场面上捅个大窟窿,保不住冯斯乾了,他们也会迅速撤手,让他当替罪羊,新脏旧脏都泼他头上,那时林宗易这艘船的势力轻而易举便能颠覆冯斯乾。

    他不是白混的,那条道的人最讲究义气,愿意为他出面报仇的手下不是少数,只差我铺路。冯斯乾藏得很严密,要掌握他不可告人的勾当,再一网打尽他的幕后,必须先击溃他的第一重防线。

    冯斯乾早就识破了我的真面目,防线加固了,我要攻克他恐怕难如登天。

    我揭过窗子,眺望楼下墨色的江水,水浪在阳光深处翻滚,这座城市一切都没变,可这座城市一切也都变了。

    我蓦地想到什么,跑进主卧拉开床头的抽屉,翻出两本结婚证,这是我和他仅有的合照,他穿着雪白的衬衫,笑容温润,镜头里的眼眸却深邃,明亮而有神。

    我将照片捂在胸口,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在大雪纷飞的时候遇到林宗易,也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失去林宗易。

    短短一年,物是人非。

    我收好结婚证,反锁住皮箱,藏匿在衣柜夹层的最里面,然后挑选了一款最艳丽的口红涂在唇间,将曾经压箱底的旗袍从衣架摘下,纯黑的缎面,纹绣着白月季,月季不是盛开,是含苞待放的样子,走路时浮光掠影,显得分外优雅妖娆,我潦草扎个低马尾,发型的精髓在于“潦草”,松垮披在肩头,鬓角也凌乱,那种似弱不弱的媚态,最惹人心软怜惜。

    最初我的出现对于冯斯乾而言,是一块两性之间诱惑的敲门砖,敲开他不轻易沉沦的心,但他产生的仅仅是对一个百折不挠的女人一种刺探的兴趣和肉体刺激,在真相大白后,又衍生出报复作祟的占有欲。现在我要不择手段成为一块磁铁,牢牢地吸引他,吸到自己手中,由我支配,摧残,以及毁灭。

    只有真正动情而不单是动欲的男人,才会漏洞百出,从而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生产后至今我始终没食欲,身段更纤细了,本就紧致的旗袍在身上一收,越发万种风情,不胜娇弱。

    我戴耳环的工夫,搁在梳妆台的手机屏幕亮了,我拾起看,是蒋芸。

    “韩卿。”她喊完我名字,便一声不吭了。

    我明白她什么心思,晦涩开口,“日子还要过。”

    蒋芸这才安心,“我调教出的人,就是洒脱。”

    我对准镜子艰难扯了扯嘴角,“我打算求你半个忙。”

    蒋芸没多问,她当场应承,“没问题。”

    我说,“傍晚六点,冯斯乾会在望海楼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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