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律·思故人》
【傍晚·京城·诗礼书院·大门】
“今日要去丞相府不是么？”白之卿提着一盏纸灯笼，站在书院大门的外面，抬眼看着还站在书院台基上的嬴蓁华，“走吧。”
“倒是麻烦先生了。”嬴蓁华微微地笑了起来，走到白之卿的身边，“今天真的能见到表兄吗？”
“能的。”白之卿侧首，眼角轻挑，看着身旁的嬴蓁华，轻声道，“走吧。”
“好。”
【京城·朱雀大道】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
白之卿提着白纸灯笼走在前方，却突然停了下来。
烛光透过白纸，白惨惨地打在铺路的石砖上，透出一种阴冷凄清的古怪氛围来。
“嬴蓁华。”白之卿唤他，“路没走错吧？”
“没走错啊……”嬴蓁华站在白之卿的身后，打量着道路四周的建筑，突然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建筑不一样了？”白之卿沉声，侧首看向身后的嬴蓁华，问道。
“是的，先生。”嬴蓁华肯定地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左侧的一座建筑，“原来建在这里的这家是叫一座‘聚春苑’的酒楼，绝对不是这家‘往生斋’。”
“别往丞相府去了。”白之卿抬手，“京城花子聚居的地方在哪？怎么走知道吗？别看边上的建筑。”
“知道。”嬴蓁华点了点头，拉上白之卿的衣袖，“为什么要去那里？先生知道京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知道。”白之卿把灯笼递给嬴蓁华，落后他半步，点了点头，提醒道，“今天是寒衣节。”
“寒衣时节，鬼门大开——”嬴蓁华低声喃喃，“鬼门关不是开在虞渊那里吗？”
“二十二天前，地府第一代十殿阎罗中的秦广王神魂归位。”白之卿跟上嬴蓁华的步子，“鬼门关除了虞渊一处，还有几处是随机的——这几处专供无常、判官和十殿阎罗出入。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今晚的京城……来的是秦广王。”
“秦广王？”嬴蓁华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自己的步调来配合白之卿的速度，“先生能同我讲一讲吗？”
“你自己问他吧。”白之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幸亏之前让诗银杏在给他们捎信的时候特别叮嘱了今晚不能离开家门——不然就完了。”
“那他为什么要来这里？”嬴蓁华问道。
“还记得你之前问为什么要去花子的聚居地吗？”白之卿挑眉，看着眼前因为京城同地府的阴阳交错而显得不甚清晰的嬴蓁华的背影。
“记得。”嬴蓁华点了点头，回身向着白之卿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轻笑，“先生把手给我吧。这样先生就可以一边走，一边仔细同我讲了——先生就不会被我远远地丢下了。”
“好。”白之卿点了点头，握上嬴蓁华伸出来的左手，快步跟上，“因为一般而言，除了刑场以外，只有那里会聚集着比较多的怨气极重的厉鬼。地府中人在寒衣节这天出鬼门关——就是为了制服这些厉鬼。寒衣当晚出现在人间的厉鬼除了从地府逃出的厉鬼以外，就是并未被地府收押的厉鬼——而近年来，均以第二类居多。”
“你还记得我前几日在御花园里同你讲的三代天庭吧？”白之卿的目光落上嬴蓁华的侧脸，“你猜得到了吧？”
“地府同天庭一样——也是轮替的？”嬴蓁华眨了眨眼，带着白之卿拐上一条小路，“先生，走这边。”
“嗯。”白之卿点点头，跟上嬴蓁华，“不过地府和天庭不一样的是——他们只换十殿阎罗，一共两代；而天庭则是从每代的帝君到无名小卒全部都要换掉。近年来并未被地府收押的厉鬼数量如此之多，便是第二代十殿阎罗惹出的祸端——这第二代十殿阎罗也同第二代天庭一样为第一代的支持者所推翻了——第二代十殿阎罗以第二代秦广王为首，接受了来自滞留在人世间的厉鬼的供奉。”
白之卿不屑地冷哼出声：“说白了就是他们——‘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而已。所以在他们掌管地府的这段时间里，地府一位厉鬼都没有收押——而误入地府的生魂，和遗留在人间未过头七的死魂……便成了这些厉鬼的口粮。因此……后来，他们被范无赦带头推翻了。同时，由四位判官决定，将他们打入轮回，判入牲畜道——并且永世不得翻身。”
“……他们这是咎由自取。”嬴蓁华的话语骤然变冷，却又在后面变得低落起来，“那些被厉鬼吞噬的魂魄——要怎么办啊。也许……那些人明明可以拥有美好的来世的……”
“对啊。”白之卿淡漠地望向被灯笼照得惨白的地面，“所以，你看——连你在丹郡见过的那个嬉皮笑脸的谢必安都说了他们罔顾人伦……这也算看得出来他们做得有多过分了吧？”
“先生，我们到了。”嬴蓁华停步，举高右手中的灯笼，将远处的景象照亮。
【鬼门关·京城·外围·叫花街】
白惨惨的灯光映向远处，在视野中的远处，鬼影幢幢，阴气森森。
“先生，接下来要做什么？”嬴蓁华把手中提着的灯笼放低，将灯光所能照到的地方敛至两人身旁。
“等。”白之卿直视着鬼影幢幢的前方，薄唇轻启。
像是怕嬴蓁华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一般，白之卿侧首，看着嬴蓁华，轻声解释：“我们要在这里等厉鬼出现——或者直接等到秦广王出现。”
【戌时三刻】
两人没等来秦广王，倒是等来了一群饥肠辘辘的厉鬼。
“先生！”嬴蓁华仓皇拔剑应战，站在白之卿的身侧不曾远离，以防止厉鬼靠近无法使用法术的白之卿对他造成伤害。
“不用管我。”白之卿皱了皱眉，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将灯笼抛起，让灯笼在半空中炸开。
苍白的火焰在两人的身旁围成了一道环形火墙，将几近癫狂的厉鬼隔绝在外。
“我就不信闹到这个地步秦广王还不过来处理。”白之卿冷哼，冷眼看着面前以阴气为燃料的诡异的苍白火焰越烧越旺。
“上卿大人。”一道哭笑不得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您行行好放过我行吧？赶紧把火收了——放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