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妇行》
离万花朝会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眼下，花族众人已不再成日宴饮歌舞，而是忙碌地筹备起了万花朝会所需的一切——
凌萱和江春锦已经让凌霄花和迎春花的枝蔓已经遍布了整一片的姑苏地区，用灵气将姑苏地区未开灵智的百花唤醒；白君瑜整日忙进忙出，将摆在房中的千年寒冰带到百花观内整齐码好；梅轻絮带着梅寒星先行用分灵幻化出梅花树，将白君瑜码好的千年寒冰围了起来，不透出一丝寒气；洛乔同红芍虽是互不待见，但也携手去了百花楼打理积压的账本；连昙华都从客栈里走了出去，收集材料来制作祭神用的香烛……
只有白之卿，是眼下花族众人之中最为闲散的一位。
白之卿被所有人拦着不允许出力，只得每天带着嬴蓁华这里逛逛，那里看看——权当是来给众人监工了。
这一日，白之卿带着嬴蓁华，便是跟着洛乔和红芍两人去了百花楼。
“呔！”洛乔皱了皱眉，提笔在账本上批了几个字，便将账本撂到了一旁，抬眼望向倚在百花楼大门处的白之卿，“桃花阁下，近日来，过得可还好？”
“自然是不错的。”白之卿侧过脸，歪着头对着洛乔半眯起眼，指尖在紧闭的门板上轻敲了几下，“只是我想不明白诸位为什么不让我出力。”
“毕竟……眼下这个情况，不应该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更好吗？”
“这可不一定啊。”红芍拿着一把笤帚，站在百花楼一楼大堂通往二楼的阶梯上，笑着将目光落到了白之卿的身上，“有些时候……闲散的人，往往才是最有用的。”
“难道……不是吗？”
“阁下说的在理。”白之卿微微颔首，抚掌回道。
“先生。”嬴蓁华抱着一把笤帚，从大堂左侧的屏风后探出头来，看着白之卿，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这百花楼……”
“放心。”白之卿无奈地将视线转到嬴蓁华的身上，轻轻摇了摇头，“百花楼是正正当当过了明路、有地契，还要每年给国库纳银的——和每年花朝节时随手幻化出来供大家临时居住的客栈可不是一个东西。”
“阁下若真是闲的发慌……”洛乔在三人的话语间隙又核对好一册账本，将账本放到一旁，抬起眼看向白之卿，微微一笑，“不若去把姊妹们在百花楼中的名牌对一对——况且花朝殿下就要回来了……回来之后还不能直接回天庭，怕是要在人间寓居不短的时间了……”
“夫人的意思是……”白之卿半眯起眼，慢条斯理地打量着摊在柜台上的那几盘名牌，“还得再加一个牌子——‘海棠’么？”
“那夫人可有想好让花朝殿下在这里做些什么？”白之卿目光陡然一凛，抬起眼冷冷地看向洛乔，“花朝殿下善丹青、博弈、八音、诗文……几乎已算得上是无所不擅了……”
“八音。”洛乔神色如常，执着笔不慌不忙地继续核对积压的账本，“想来我百花楼里善歌舞的有不少，但专精乐艺的可不多……尤其是像花朝殿下这样精通八音的……根本就不存在，不是吗？”
“上卿阁下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焦骨——”红芍立在阶梯上，眼帘微拢，居高临下地轻轻瞥了白之卿一眼，“说到底，我们不是人族，在人世里混了那么久……总归还是会有些像人的。”
“你我都是花族中人，有什么两样的呢？”红芍接过洛乔的话头，将目光轻轻柔柔地停在了白之卿的脸上，“花朝殿下即便飞升成神，也摆脱不了她海棠花妖的根脚——”
“我们都是一样的……又何来辱没之说？”
“……我去整理名牌。”
半晌，白之卿才张了张嘴，硬生生地把这一句话给憋了出来。
“麻烦阁下了。”洛乔神色如常地看着手中的账面，随口回道。
待到白之卿拿着装有名牌的木盘上了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之后，洛乔才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红芍一眼，道：“你何必把上卿大人逼得那么急？”
“这难道不就是你本来想和上卿大人说的话么？”红芍冷笑着瞥向站在柜台内的洛乔，“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是啊……”洛乔勾了勾唇角，指尖攥紧了手中的账本，“你不就是一个女小人吗？”
“彼此彼此。”红芍冷哼出声，“你不也是吗？”
“打住。”嬴蓁华将手中的笤帚往大堂内的八仙桌旁随手一靠，抬眼望向两人，轻笑道，“两位阁下……现在就同室操戈，可不是什么好时机啊。”
“帝君。”
两人于是堪堪收住心中火气，散了开来去打理百花楼内在先前临时歇业时遗留下的那些事务。
此刻，白之卿正在二楼临街的一间阁内寻了凳子坐下，沉默地看着面前木盘内的诸多名牌，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道：“唉……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脑中思绪乱飞，竟像是要将白之卿整个人都撕裂开来一样。
白之卿低低地倒抽了一口气，轻声道：“嘶——”
“好疼啊……”
白之卿抑制住脑海中刺骨的疼痛，抬起手将木盘中的名牌一片片取了出来。
“杏花”“牡丹”“腊梅”“小桃红”“焦骨”“石榴”“玉兰”……
没有“海棠”“桃花”，也没有“蒹葭”。
白之卿垂下眼，微微皱起了眉。
百花楼里没有“海棠”和“桃花”，这是整个花族都知道的事情——海棠一族，一品仅能有一株花树化形，人手不足，故不入百花楼；桃花一族，避世索居，身负诅咒，不能入世，故不进百花楼。
——可为何没有“蒹葭”？
——花族中，也从未有人提及过“蒹葭一族”……就像是这一族从未存在于世一般。
但这不对劲。
二代天庭帝君乃是仙界四名景之一的“蒹葭化灵”，就连桃花简储存的记忆和解语花所说的话都提及了这位帝君还曾是花族帝君……
贵为一族帝君之人，背后的根脚种族，却在这个世界上毫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