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
虽然说是要带白灼离开邓林,但苍华还是让白灼在邓林中多留了几日的时间。
这几日里,苍华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了白灼的身边——看上去就像是两人的身份地位全部颠倒了一样。
桃花妖们惶恐地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战战兢兢地继续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半夜,在白灼熟睡之后,苍华又往白灼的身上贴了一张安神符。
“来了?”
苍华坐在床边,透过时明时灭的烛火,看向突然出现在屋内另一端的人影。
“来了。”黑衣的青年自阴影中浮现。
“这次蒋歆是让你过来啊……”苍华随意地摆了摆手,向着青年递出了一只满是血色纹路的小瓷瓶,“这次我可没有往死里下手啊。”
“我知道。”青年面无表情地从苍华的手中拿走了瓷瓶,“这一次,你要是往死里下手了的话,我们接下来就得天天往上面跑了。”
“……谢必安会变得很烦。”
“你也就怕谢必安来烦你。”苍华轻笑,“范无赦,还有什么事吗?”
“楚江王殿下从常仪阁下那边听说,你答应了带血桃花在中秋去广寒宫。”范无赦看向熟睡的白灼,“他让我给你带话——”
“他问你,什么时候也来我们地府这边转一转。”
“中元吧。”苍华耸了耸肩,“只要你们不介意血桃花看不见。”
“那我就这么给楚江王殿下回话。”范无赦把瓷瓶揣进袖中,对着苍华微微欠身,直起身来,正欲转身离去,却顿住脚步,回过头看着苍华,“对了,崔判让我给你带话。”
“他说了什么?”苍华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范无赦,轻声问道。
“他说……”范无赦轻轻抿唇,“血桃花身上的因果已经全部了断,但是,他的身上,有着奇怪的缘。”
“……我知道了。”苍华沉吟许久,答道。
“告辞。”
随着话音的落下,范无赦的身影在苍华的眼前化为虚无。
“……有缘吗?”苍华轻轻抿唇,看向安睡在身侧的白灼,沉吟许久,“那必定会衍生出相关的因果来……也不知是福是祸,若是祸事的话……”
“如何才能护他周全?”
白灼却在这时突然蹙起了眉尖,整个人颤抖着蜷了起来。
“安神符……没用?”苍华被从白灼身上逸出的丝丝缕缕的黑气惊到,微微皱眉,“这是,血的味道——”
“戾气吗?”
苍华抬手,化出一张空白黄符,指尖在这张黄符上勾勒新的符箓线条。
朱红色的线条在黄纸上蜿蜒——不多时,一张新的符纸就已成型,缓缓飘入了苍华的手中。
“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苍华抿唇,将先前贴在白灼身上的安神符换成手中这张,“有用的话,就去把蒋歆手里的镇魂令借过来——反正他们一共有十面镇魂令呢。”
带着血腥味的黑色戾气在符纸的作用下渐渐散去,苍华微微侧脸,半眯起眼,伸手抓住一缕黑气,勾了勾嘴角,低声道:“因果既尽,为何……还是会有怨气缠身?”
“麻烦。”
苍华起身,微微施力,将手中的那缕怨气捏散。
蓬勃的灵气自苍华的身体之中四散而出。
“这样的话……”苍华回身,垂下眼,看着无意识缩成一团靠在墙边眉尖紧蹙的白灼,“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看来,得早点带他离开这里了。”
翌日清晨,苍华早早地把白灼从床上叫了起来。
“我们要走了。”
“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多留几天吗?”白灼在床上坐起身来,抻了个懒腰,偏着脸,用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困倦地望向苍华,“我们今天就走?”
“嗯,现在就走。”苍华微微颔首,顿了顿,补充,“不用去和他们告别,我们直接走。”
“我也不想和他们见面。”白灼把脸偏到了另外一边,从床上直接跳到了地上,“怎么走?”
“乘船。”
邓林内有水脉,唤桃花溪。
苍华用灵力将一张黄符化为小巧的乌篷船,伸出手将身长不过堪堪六尺的少年抱上了船。
“我自己能走。”白灼抿了抿唇,偏开脸小声道。
“你看得见?”苍华挑眉,将白灼的身子圈得更紧了一点,“不要逞能。”
“我不是——”
白灼的话才将将开了个头,就被苍华的动作打断了。
“走喽——”
苍华随意地将足尖探到船舷之外,在岸边轻点——像是船夫手中的竹篙一般,将乌篷船推离河岸,顺流而下。
“你!”船只离岸那一瞬产生的晃动,使得白灼下意识地攥紧了苍华的衣襟,“你做什么!?”
“噗。”
苍华失笑,将白灼放了下来,无奈道:“又没什么事,那么紧张做什么?”
“船在晃……”白灼在苍华的身侧站定,指尖却仍旧紧紧攥着苍华的衣角,“我只是不习惯……”
少年别过脸,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攥着青年衣袖的那只手。
“不习惯什么?”苍华却只是笑,看着背过身去的白灼,“难道说……”
“是不习惯坐船吗?”
“……是。”
“不过是第一次坐船而已……至于成这个样子吗?”苍华半眯着眼,打量了白灼一圈,“总不至于吧。”
“至于。”
白灼微微侧身,回过头看向站在船尾的苍华,轻声道:“不是谁都能像你一样的。”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下,白灼便直接回过身去,弯下腰来,钻到了船篷的里面。
“诶!”苍华微微皱眉,无奈地看着白灼钻进了船篷下方,“白灼你!”
直到乌篷船顺着桃花溪并入渭水,向东而去的时候,苍华才进到了船篷里面去找白灼。
“生气了?”苍华失笑,凑到白灼的身边,“你怎的这么禁不起顽笑?”
“我没有。”白灼正色,抿了抿唇,转过脸看向苍华,“我只是觉得……随便同别人讲顽笑话,不太好。”
“好吧好吧,我不和你开玩笑了。”苍华夸张地叹了口气,在白灼的身侧坐了下来,“你就没有什么是想要问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