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合力之下终是引起了院内人的注意,红漆大门缓缓开了一个缝,便有人急切的闯了进去,惹的开门的沈叔脚下一阵踉跄,嘴里碎碎道:

    “大哥儿身边的人真是越来越每个束缚了。”

    话音刚落才瞧见门口的人,一脸惊诧:“四哥儿?您怎么也淋成这样。”

    被唤做四公子的是沈家四子、名唤沈瑛,听闻抬脚进门语调依旧和往日里一样平缓:

    “前两日代替大哥去城郊庄子看收成,今日这事儿才办完,想着时辰尚早,到了城门口便让人回去了,谁成想雨来的这样快。”说完抬头望了望依旧阴沉沉的天色,不由的又加了一句:“不成想倒是连累了庄子上人。”

    沈叔是沈家远房的亲戚,是跟着沈家一起长起来的老人,深得沈书吏的重用,不次于沈家的管家了。

    沈叔闻言,瞧着淋成落汤鸡的似的四哥儿,竟然还挂念着庄子上的人,心下不由一暖,赶紧进屋拿了藏青面的折伞,递了过来;“四哥儿赶紧回屋洗个热水澡,得了伤寒可就不好了。”

    沈瑛瞧着伸过来的雨伞,褐色伞柄握在皮肤枯黄、充满褶皱的手里。

    抬头、嘴角轻扬:“在此谢过沈叔一家了。”说完还不忘双手交叠施礼一番。

    沈瑛走后,沈老头望着雨眉头沈拧,心下顿时泛出一丝燥意,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庄子上是谁来送的,现下、又是否找到了能避雨的地方,想到此又遥遥头,去城南的庄子有些偏,到京师好向还真没有可工人歇脚的地方、

    思及此,瞧向沈瑛消失的方向,眸子微暗,里边儿不禁又存了几分怨怼。

    沈瑛撑着伞特意饶了个远道儿,进了三房便悄没声息的进了自个儿屋子:

    “我了个天神诶,您终于挑了好日子回来了,整个京师都在给您惊雷开道呢。”

    话音落一张略带稚气的脸便迎了上来,接过了沈瑛手里的东西,刚在门口木架上放好,就听到了熟悉的温和语调:

    “看来腿伤是好了,不过你这声音真是难听,当初大哥变声期的时候,也没你这个时间长。”

    话音落少年拧眉便要反驳,却不妨被人抢了先。“今日大哥出门了吗?”

    “似乎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回来没有,问他干甚?”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妥,既是问了那定是有事儿的,又补了一句:“可否要去探听一二。”

    沈瑛解了湿透的袍,正要搭在屏风上,忽而手一顿,转头笑得甚是和蔼可亲:“八角,你真快成绿林好汉了。”还知道探听一二了。

    唤做八角的少年呼吸微滞,继而脸上有些飘忽的粉红;“不、不、不,我可不想再去做绿林好汉了,爷儿别再拿这个开玩笑了,我马上去准备热水。”

    说完也不顾外边的雨帘冲了出去,没办法,他实在是不想再去当‘好汉’了,那滋味委实不好受的。

    经过一阵的雷雨交加,黑压压的天色逐渐明亮了起来,没一会雨也渐渐小了,看到远处泛了鱼肚白,这场雷雨便算是过去了。

    沈瑛沐浴完毕,穿了中衣,懒散的躺在了红木床上,双手枕于头后,闭眼琢磨着这两日的事情,城南庄子上的事儿一直是大哥在打理,可没少捞油水,这次也不知道的他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差事,整日里笑眯眯的,干事儿都有劲了,莫不是……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被哪家管家小姐给惦记上了。

    想到此嘴角微微上扬,沈瑛觉得这样恶趣味的臆测一下也是不好的。可想到城南庄子,上扬的嘴角不禁又落了下来,这可是个难事儿,也不知父亲有无察觉,这事情、又该怎么说去说…………

    沈瑛这厢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可沈家二房这却炸了锅。

    沈书史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级,微微有些发福,不过好在身子还算挺拔,此时穿着藏青长跑坐在上手的桃木椅上,手里端着绿底儿碎花茶碗,盯着面前跪下的人,脸色有些不善:“继续说。”

    “本来就是一个小倌儿,往日里公子是不放在心上的,可今日也不知是怎得了,竟然和那人起了争执,两人争吵不下也不知是谁先动了手,奴才刚要上去帮忙,慌乱中便被人给踹了下来,后来忽然听到有人说死人了,没一会便有顺天府的差爷来把咱们公子带走了,奴才只听到公子喊着、让奴才回来找老爷,连面儿都没见着。”

    “可看清那死的人是谁?”高氏坐在下手,手里死死的攥着锦帕,甚是焦急。

    “没有,差爷将人都带走了,根本没有时间细看。”

    “那、今日大哥儿跟谁去的环……”高氏着急,嘴也快了些,还好环采楼的名字只年说了一半,抬头望望上首的沈书吏,立时便遭了一记白眼,赶紧改口:

    “跟谁去的那腌脏地儿、”

    “奴才不知,进了楼公子只让奴才在大堂守着,没有近身伺候。”

    苗生说完头垂的更低了,恨不得钻到地底下了,他是大少爷的贴身奴才,出了这样的事,不但没劝住大少爷,反而连面儿都没见着,才导致现在一问三不知的局面,今日的娄子,算是捅大了。

    沈书吏听的脸色越发的范白,看到地上跪着苗生,心口越发的堵了。

    “啪、”

    绿底碎花茶碗应声而碎,声音倒是清脆,明眼人一瞧便是上好的官窑制品。

    摔了手里的东西,沈书吏犹不觉得解气,起身盯着眼前的苗生,指着他的脑袋来回的踱着步子,甚是烦躁:

    “好啊、好啊,沈家这是养了一群什么下作的人啊,今日大哥儿被人带走,就连你们这日夜贴身伺候的,都不清楚他见了谁,得罪了谁,你说说,你说说,要你们还有何用,还有何用?”

    沈书吏是气急了的,但是身为读书人的涵养束缚着他,就算真的要骂人,刚刚的话已算是最为严厉的了,眼下虽是很想一脚踹出去,可也硬生生的忍了,今日事已闹大,若是在传出一个苛待下人的名声,那沈家——就真的要乱了。

    听到此、竟是个无头案,高氏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恨不得将人堵死过去;

    “老爷,大哥儿平日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昨儿还说今日要出趟官差,可谁想到竟是这样的差事儿啊!”

    高氏这叫一个恨啊,这办官家的差事竟然办到大狱里去了,理应由官家出手救他儿子出来才是,可是、这个想想便罢了,谁又敢妄议朝廷的事情呢,何况她一妇道人家,遇到这种事,只能将希望放在沈书吏的身上。

    此时被她眼巴巴望着,沈书吏轻声咳了两声回到:“我去找顺天府尹,看能不能打听些许。”

    说完便出了门,高氏在后连忙跟着送出来道:“老爷穿-件袍子再去,别泛了凉。”沈书吏走的急,她这话说完,已出了院门,又赶紧吩咐香椿带了袍子追了出去。

    刚刚沈书吏步履匆忙,关切之心不言而喻,心中顿时安定了不少。不过想来也是,沈书吏这把年纪了,房里总共也就才三个的儿子,皓儿又是长子,近两年又进了工部,虽是没有上了品级的职位,却得侍郎看重,升迁是迟早的事情,况且工部的油水向来不少,若他一朝得志,比之自家老爷只高不低呀!沈家的将来大半是要扛在他的肩上的,想到此高氏觉得当年的决断,恐是这辈子最为英明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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