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蜜还不知道这夫妻俩心里边已经有了棒打鸳鸯的想法,把眼泪擦干之后,叶纯又详尽的问起了她这些年来的经历。

    “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在养父母那边,跟亲朋好友相处的怎么样?”

    “这些年不在父母身边,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

    叶纯含泪问,姚蜜就一五一十的讲:“好说不上多好,但要说有多坏,那也不至于。我跟姚家那夫妻两个人相处的不好,前不久连关系都直接断了,但是本来也没什么特别深的情分,断了也是件好事,我有爷爷就够了。”

    叶纯听她数次提起姚爷爷,心里十分酸涩,自己的亲生骨肉,心里边最为惦念的亲人却不是父母,而是一个非亲非故的老人,即便知道事出有因,可做母亲的人听着,也难免会觉得不是滋味。

    她有些难过,但是也知道那位老人肯定是真心实意对待女儿的,要不是有这样一位慈爱的长辈关照爱护着,这孩子说不定还要受更多委屈呢!

    说到底,人家老爷子不欠自己的,也不欠叶家和关家的,反倒是自己夫妻二人欠了人家一个天大人情,还是用什么都弥补不上的那种。

    她握着女儿的手,说:“老人家有什么喜欢的吗?到时候我备份他喜欢的礼物带着上门……”

    “就是烟酒那一套呗,”姚蜜说起这个,真是一肚子埋怨,说:“他最喜欢这个了,我说抽烟伤身体他也不听,狡辩说好烟没坏烟危害那么大,叫我给他买好烟就行了。”

    叶纯看她表情,再听她说话,就知道跟那位老人是真的亲近,笑着拍了拍姚蜜的手,说:“那烟就算了,我叫人准备几瓶好酒,见面的时候送给他老人家。”

    时间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姚蜜顾及着姚爷爷应该快要醒了,就起身告辞:“我刚刚才回来,家里边都还没有收拾呢……”

    走失二十年之久的女儿终于找到了,但短暂的重聚之后却又将是分离。

    叶纯心里边像是有把刀子在搅动,勉强笑了一下,说:“姝姝,你记下爸爸和妈妈的电话吧,有需要的话就找我们。”

    “对了,”她就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询问说:“我看你把户口落到海淀那边了?”

    姚蜜说:“你怎么知道?”

    “施渺跟那边单位比较熟,”叶纯温声解释了一句,想了想,又有些忐忑的从包里抽出来一张卡,塞到她手里去了:“妈妈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但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没有带过来——妈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给你带点什么才好,这是我的副卡,你先拿着用,密码贴在反面,就是你的出生年月日。”

    姚蜜赶忙推拒:“检测结果还没有出来,我不能要……”

    “姝姝,你拿着!”叶纯坚持说:“你那时候都两岁多了,没有妈妈会认错自己的孩子。”

    她被触动了情肠,低下头去擦拭眼泪,关肃无言的站在旁边,伸臂揽住了她的肩。

    “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可能很突然,也明白你需要时间来消化和接受这一切,”关肃注视着她,温和说:“我们已经等待了二十年,再等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姝姝,回去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好吗?”

    姚蜜目光在这对夫妻脸上先后扫过,轻轻的点了点头。

    “去吧,带着老人家四处玩玩,”关肃微笑起来,说:“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分别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强硬的塞到了姚蜜手里:“你妈妈给的是她的,我给的是我的,都要收下。”

    叶纯擦了擦眼泪,说:“分别这么多年,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唯一能给你的就是钱了,姝姝,你别嫌弃爸爸和妈妈……”

    姚蜜:“……”

    不嫌弃不嫌弃,我嫌弃我自己都不会嫌弃它啊。

    她郑重的向两人道了别,踏出会所之后,就有轿车在门外停下,门童迅速上前去帮忙拉开了车门。

    姚蜜坐了上去,门童帮她把车门关上,司机发动了车,回过头去,她看见那夫妻俩站在门前目送轿车驶远,心脏就跟被一只大手攥着似的,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小的时候也会想念父母,想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尤其是当她回到首都,发现姚父姚母跟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却在旁边难以融入碍手碍脚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

    如果我没有被丢掉,一直生活在父母身边,那我现在又会拥有怎样的生活呢?

    会像姚刚一样被父母疼爱吧?

    刚回首都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陷入了自我否定状态,在乡下野惯了,回到首都之后什么都不懂,一口带着方言味儿的普通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别的孩子很小就开始接触英语奥数,可她呢?

    编蝈蝈儿爬树摸鱼特别精通,学习上什么都不懂。

    还有姚母像毒蛇一样的盘踞在她面前,不停地说“你是被你亲妈丢掉的孩子”。

    她偷偷打电话给爷爷,哭着说想回老家,爷爷也心疼,但是老人家没办法。

    对于她这样的女孩子来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尽管姚父姚母不喜欢她,姚家在首都也只是平凡家庭,但首都毕竟是首都,拥有的教育资源不是老家那样的小乡村能够比拟的。

    她是个乖孩子,爷爷叫她好好读书,她就听了,最开始听姚母那么说的时候觉得难过极了,低着头小声啜泣,到最后她已经能当成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了。

    可是现在亲生父母找到她,说当初并没有抛弃她,她是被父母珍爱,并且寻找了二十年的孩子。

    “总有一个结局是美好的,对吧?”

    下了车之后,她这么问男朋友。

    原两手插兜,含笑点一下头。

    姚蜜心里边原本还觉得有点别扭,这么一想,又有些释然了。

    见到阔别多年的亲生父母,这是好事,解开一直以来横亘在心头的死结,这也是件好事,既然如此,还纠结些什么呢。

    她摇头失笑,脚步也轻快起来:“原,如果我没有遇见你的话,我会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原好似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会的。”

    “虽说命运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它也是最公平的,”他说:“否极泰来,即便没有我,你也会跟亲生父母团聚,并且越过越好。”

    “真的假的?”姚蜜怀疑的看着他,说:“你不会是专门说了来诓我的吧?”

    原失笑:“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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